女频言情连载
盛昔微家世好,上有五个哥哥,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到大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奈何她的运道实在太差,甚至可以说很衰,抽签抽不到好的,买衣服买到次的,诸如此类源源不断。一日,府里接到圣旨,皇帝将她赐婚给萧熠冲喜,传闻活不过二十岁的病弱太子。就在今天,她抽签抽到上上签,瞬间,盛昔微大喜:嫁,我嫁!
主角:盛昔微,萧熠 更新:2022-07-16 01: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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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盛昔微,萧熠的女频言情小说《太子是个病美人》,由网络作家“橘生淮南兮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盛昔微家世好,上有五个哥哥,自己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从小到大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奈何她的运道实在太差,甚至可以说很衰,抽签抽不到好的,买衣服买到次的,诸如此类源源不断。一日,府里接到圣旨,皇帝将她赐婚给萧熠冲喜,传闻活不过二十岁的病弱太子。就在今天,她抽签抽到上上签,瞬间,盛昔微大喜:嫁,我嫁!
菀菀黄柳丝,濛濛杂花垂,元京的春日是一年当中景致最好的时节。
京郊的恒安寺一向香火鼎盛,今日也如往常一般香客云集,只是不知为何接待指引的僧人却好像少了许多。
大雄宝殿往后,右侧回廊,负责给香客们解签的小屋子里,小沙弥正看着面前的小姐一脸为难。
今日后殿有贵客,师兄们都调到了那处接待,他是临时被派到这儿先替一天的。
解签有签书,平日里师父也有教导,所以不是太难,再不济,还能跟施主如实相告,可请人保留签文,改日再来。
只是这位小姐,着实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说她是来找茬的吧,她看起来又实在不太像,更何况,哪有人从这个角度找茬的?
小沙弥有些手足无措的摸了摸小光头,斟酌道:“这位施主,这签筒确实是出自我们恒安寺,但还从未有人说过有这么个问题,不若……您再试试?”
在小沙弥对面,抱着签筒的少女看起来也很苦恼,如烟的黛眉微微蹙着,半晌后软声开了口:“可是小师傅,它真的摇不出签!”
少女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看便是京中大户宅邸里精心娇养着的小姐,一身上好的湘妃色瑞锦襦裙,眉如远山肤如雪,额间朱红一点,是一个小小的胎记,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昳丽。
是少有的明艳姿容。
只是这话说的,实在让小沙弥费解,一个签筒,你说它摇不出签?!
再次摸了摸头,小沙弥将小姐手上的签筒拿了过来,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根本毫无问题啊,怎么会摇不出呢……
他们恒安寺的签在元京城里是出了名的灵验,许多香客甚至从外地慕名而来,求了签还不算,还想买寺里的签筒带回家,图个纪念什么的。
有这样需求的香客越来越多,寺里便出了这么个小玩意儿,比寺里正常求签的签筒小一些,里头的签子也少一些,签筒上印着“恒安寺”三个字,袖珍可爱,卖给想要纪念的香客,价格也不贵,还颇受欢迎。
小签筒自然不能占卜大事吉凶,但偶尔摇一摇,也能图个乐。
对面的小姐见小沙弥横竖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而且看他的表情,好像还不是十分相信她说的话。
于是小姐轻轻抿了抿唇,索性道:“小师傅,要不我就在这摇一会,您看看它是不是有点问题?”
那小沙弥听了还在愣神,小姐身边的丫鬟已经上前重新拿过签筒,放回了自家小姐的手里。
小姐看了眼地上的蒲团,提着裙摆跪了下去,闭上眼开始晃起了签筒。
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小沙弥的表情从最开始的镇定逐渐变成震惊!
怎么回事?!一刻钟都过去了,什么也没摇出来!
小沙弥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再等等……不要慌!
然而,又一刻钟过去了,还是什么也没摇出来!
小沙弥:……不能吧?!
他轻咳一声,小姐似有所感,停了摇签的手,被丫鬟扶着从蒲团上起身,抱着签筒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那表情就像在说:看,我没骗你吧,它真摇不出来。
小沙弥一脸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要作何解释才好,只能沉默的又拿过那个离谱的签筒,边试着摇了一下,边嘀嘀咕咕:“不应该啊……怎么会呢……咦?”
他的小声嘀咕还没完,就被一支从签筒里掉落的签打断了话语。
小沙弥捡起签子,又看了一眼小姐:“这……?”
小姐娇美的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小屋子里一时静的针落可闻。
盛昔微努力绷着脸,让面上的神色不变,依然是知书达理明艳端方的模样,心里却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什么,叫苦不迭。
老天爷,就这么图个乐的小签筒,你为何还要跟我较真啊!
现在好了,小师傅若是深究下去,她该多丢脸啊!
然而在运道这方面,盛昔微的倒霉从未让人失望过。
下一刻她便听到小沙弥奇怪的声音:“施主,你这签筒里是不是少了几个签?”
盛昔微:“……”
当然是了,因为她把那些下下签都扔了啊!
原以为,扔了下下签就能体验一次十几年来未曾体验过的摇出个上上签的喜悦之感了,虽说只是个好玩的纪念品,但体验体验也是好的啊,谁知道后来就根本摇不出来了呢……
盛昔微只觉得,好气哦,可还是要保持微笑。
她对上小沙弥满满疑惑的目光,心里越发惆怅且心虚了起来。
为了不丢脸在当场,给元京城里爱八卦的百姓们又多一个“关于瑞国公府小小姐倒霉二三事”的素材,盛昔微麻溜的一下抱过签筒,边小步往后退边软软地笑,诚恳道:
“看来是我摇签的姿势不对,心还不够诚,不是签筒的问题,真是打扰小师傅了……”
她身边的两个小丫鬟巧珍和巧珠看到自家小姐的模样,一下也明白了过来,心里又心疼又好笑,刚想上去扶着她一把,怕她摔了,便感觉小屋子门口出现了几个人影。
丫鬟出声提醒不及,盛昔微已经“哎呀”一声,一下撞进了身后之人的怀里。
那人身形瘦削颀长,见怀里撞进一个人,他有些猝不及防,但还是稳稳的扶了一把,大掌握住少女纤细的手臂,让她站稳了。
盛昔微只觉得初初被一个黑色高挑的身影拢住,倏然闻到了一股略带苦涩的药味。
那人低低说了一句“小心”,声音很沉,带着些哑,待她站稳后便很快放开手,克制不住的低咳了几声。
不知怎么的,盛昔微总觉得他身上透着凉意,连扶住她的手都没有什么温度。
这只是短短一瞬发生的事,两人很快就分开,盛昔微想跟他说一句抱歉,然而那人已经带着身后的两人进了屋子一侧用布帘遮住的门里,她只来得及看到他瘦高的背影。
小沙弥对进去的几人只字未谈,只是看着盛昔微叫了一声:“施主?”
盛昔微收回目光,与他告辞,抱着签筒走了,没注意到地上门边掉了一根签。
是她刚刚抱着签筒撞上身后那个男人时,突然从签筒里掉出来的。
小沙弥目送这位有些奇怪的施主走远,片刻后发现了门边的木签,他捡起来看了看,是根上签。
签文:欲求胜事可非常,争奈亲姻日暂忙,到头竟必成中箭,贵人指引贵人乡。
小沙弥想起师傅好像曾经说过,此签出卦,是因祸得福之相。
他又望了望门外那位施主离开的方向,低头将签子收好了。
—
从恒安寺回城的马车上,盛昔微正在唉声叹气。
“珍儿珠儿,你们说,我这运道到底还会不会好了?我不会一直这么倒霉吧……”
就连摇个纪念用的签筒,没了下下签都摇不出来,还害得她是真以为下人买回来的签筒有问题,委婉的找到了寺庙里去。
原来这一切原因竟然是她自己,这可真是……
让人发指!
巧珍和巧珠是从小陪在盛昔微身边长大的丫鬟,从小到大,她们这种情况可是见了太多太多了,安慰技巧已经驾轻就熟。
巧珍:“不会的小姐,夫人不是说了么,小时候道长便言,您会有转运那么一天的!”
巧珠:“是啊小姐,道长说了也就是运道有些不好而已,没什么要紧的,更何况我们也已经摸清了规律不是,近些年元京城里都没怎么传您的故事啦!”
盛昔微:“……”
清辉道长真的是世外高人吧,不是个什么江湖骗子骗她娘的吧,不然这么多年的签摇下来她不是白摇了么!
又想起刚刚在恒安寺的那一遭,盛昔微抬手抚了抚额,其实她已经是个摇签老手了。
那个幼年时云游到此的清辉道长给她的签筒,如今都已经被她摇出包浆了呢。
只是转运的日子到底何时会来啊?哎……
盛昔微在心里又叹了口气,而马车已经一路进了城。
车轮咕噜噜的往前跑,她撩开帘子朝外头看了看,见着马车前面要路过绮阑阁,便对着赶车的府卫吩咐了一句:“在绮阑阁门前停一会,我进去看看。”
“是,小姐。”
待马车停稳,两个丫鬟扶着盛昔微下了车。
她迎着春日的阳光眯了眯眼,而后带着丫鬟走了进去。
如今正是开春,各家各府都要开始定制新一年的春衣了,绮阑阁是元京城里最大的衣裳铺子,有专供京中名门贵女们挑选的布料和定制的成衣,如今是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候。
一楼大堂里,好几家的嬷嬷婢女都在与绣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询问今年的新料子和新款式。
而盛昔微一进来,便被高级绣娘师傅请上了二楼的雅间里,绮阑阁的规矩,这些名门贵女们是要单独服务的。
其实今年春季的新衣瑞国公府上已经来绮阑阁定过了,盛昔微只是心血来潮上来看看,毕竟姑娘嘛,裙衫总是不嫌多的。
绮阑阁里有做好的成衣,若是小姐们看上了便会直接让人送到府上,到时候裁缝会再给小姐量一次身,有不合适的地方修一修便是。
盛昔微坐在雅间里喝着花茶,听完了绣娘师傅的介绍,然后微抬眼眸,氤氲在袅娜热气后的面容似芙蓉春水,明眸善睐。
她眉眼弯弯的笑了一下,过盛的容色中又透出几分娇软可爱,然后小手一指,对着身边的巧珍道:“珍儿,就这件吧。”
巧珍应了一声,熟练的上前一步,指着自家小姐刚刚没选中的那几件:“两位姐姐,这些劳烦包起来,晚些时候送去瑞国公府划账就好。”
绣娘师傅身后跟着绮阑阁新来的小丫头,听后一脸问号,怎么还有丫鬟跟小姐唱反调的?
殊不知,这就是先前马车上,巧珠话里那已然摸清的“规律”了。
盛昔微对此已经十分稀疏平常,反着选,瑞国公府小小姐躲避霉运的不二技巧。
绣娘师傅更是眼都未眨一下,只招呼人将衣裳包好,又亲自将这位娇小姐送到一楼,轻声道:“裁缝会跟着衣裳一起到府上,若有哪里不合适的,盛小姐尽管说便是。”
“好,有劳了。”
盛昔微点点头,脸上依然带着点笑,娇美的侧颜拢上春日的阳光,灼灼如华。
就连自诩早已看遍了元京美人的绣娘师傅,也不禁再次在心里感叹一声,这位瑞国公府的小小姐,当真是光润玉颜的好颜色。
难怪如今去到瑞国公府提亲的人门槛都快踏破了。
相比起这姿容,这出身,那点茶余饭后叫人哭笑不得的倒霉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甚至还能叫一些人觉着有趣起来。
比如此刻正跟着太子皇兄坐在马车里的五皇子萧燃。
刚刚猝不及防他皇兄怀里就多了个姑娘,还叫萧燃惊了一惊,生怕这姑娘给他皇兄撞出个好歹来。
好在皇兄只是咳了几声,进了一侧里间后便也就慢慢停了。
今次他们去恒安寺,除了替前阵子感染风寒的太后祈福,也请明相大师把了脉,只是大师依然摇了摇头,所言与数年前秋神医无甚差别。
太子的身子暂无可解之法,照此下去,二十便是大限了。
而太子萧熠今年十九,离着二十这个大限,只剩下差不多半年了。
萧燃瞧着靠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皇兄,心里着急,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皇兄心里只会比他想的更苦吧。
被萧燃盯着看的男人面容清隽,眉目深邃,叫人一眼难忘,文韬武略更是得皇上亲自教导,远胜常人,难怪是元京城里一众闺阁千金们入梦都会想着的人。
只是此刻他却面色苍白,连薄唇都淡的几乎看见血色,看起来有些憔悴。
感觉到旁边的视线,萧熠睁开了眼。
他眼瞳的颜色与许多人不同,是有些淡的琥珀色,若是在阳光下,便会显得流光溢彩,好似漂亮的琉璃珠。
此刻那双眼里满是倦色,不过看向萧燃时却很温和。
只是萧燃知道,他皇兄面上看着温润如玉,骨子里却透着一种强烈的疏离感,他对谁都温和有礼,但也仅此而已了。
不过萧燃从小与他亲近,自然深知他的性子,萧熠对他和好友季兴阁也总归还是会与旁人有些不同的。
“怎么了?”萧熠问他。
萧燃回神,想给他皇兄解解闷儿,轻松轻松,便收了忧愁心思,兴致勃勃说起了刚刚的事。
“皇兄,你可知刚刚不小心撞你怀里的是哪家小姐?”
萧熠瞥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知。”
萧燃一拍手:“是瑞国公家的小女儿,那个元京城里人人皆知,特别倒霉的大小姐!”
萧熠闻言微微挑眉,轻轻笑了一下:“是她?”
元京城瑞国公府,大胤国一等爵府,开国功勋世家,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使在遍地名门的元京,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如今瑞国公在朝中担任翰林首辅,二品重臣,皇上最是倚重之人,实权在握。
瑞国公府世子,府上大公子盛之夏,带兵驻扎北疆数年,立赫赫战功。
二公子盛之秋系皇城卫司使,与皇城督使分管皇城内外防御。
三公子盛之冬,今年新科一甲,已入翰林。
四公子盛之朝与五公子盛之暮乃双生子,今年尚未及冠,还是书院在读,入仕也就这一两年的事了。
整个瑞国公府已成年的公子可以说是个个有出息,人人都出色,而国公府这位小小姐,恰恰是她爹娘在一连得了五个儿子之后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
生在瑞国公府,上有爹娘宠着,下有五个性格各异的哥哥护着,这位小小姐可以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贵女中的贵女。
京中的姑娘们但凡说起瑞国公府这位小小姐,很少有不羡慕的。
如今,这位被一路娇宠,悉心教养的小姐初初长成,去年已经及笄,成了明珠一般娇艳夺目的少女。
只是老天到底还是有些公平的,好处不能全让一个人占了。
这位瑞国公府的小小姐,身份尊贵是尊贵,运道却是数一数二的差,哦不,有一说一,是极差!
差到整个元京城里人尽皆知,连体弱多病久居东宫不出的太子殿下,也略知一二。
听说这位小小姐以前但凡挑件衣裳就是店里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残次品。
买件首饰刚准备戴上就发现是断了腿的残次品。
挑支狼毫回去没两天就发现是容易开岔写不了字的残次品。
就连酒楼开业大酬宾,弄个小抽奖,一百张纸条里只有三张“谢谢惠顾”也能让她抽着了。
总之就是,运道属实是不好。
叫人听着都觉得她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但这位小小姐却还是经常带着笑,一张娇美如画的小脸,眉间一点朱砂痣,是元京城里当之无愧的美人。
不仅如此,盛小姐还性子好,虽然身份贵重却没什么大的架子,娇娇软软的,挺招人喜欢。
萧熠并没有见过盛昔微,这些都是听成日喜欢在元京城里上蹿下跳听八卦的萧燃说的。
马车行在路上,有轻微的颠簸,他又咳了两声,而萧燃还在一旁就着刚刚寺庙里的事喋喋不休。
“皇兄,这盛小姐当真是个妙人儿,刚刚明相大师与你把脉时,我顺便跟一旁的小师傅聊了两句,你猜盛小姐去恒安寺是所为何事?”
萧熠懒懒靠着,给了他五弟一个眼神,没说话。
萧燃也不用他搭腔,自顾自的便接了下去:“她跟小师傅说啊,自己在恒安寺买的签筒摇不出签子!给小师傅都听懵了哈哈哈哈哈……”
萧熠看着现在这个笑的毫无皇子形象的五弟,温声提醒:“阿燃,在背后笑话一个姑娘,非君子所为。”
听兄长提醒,萧燃一下憋住了笑,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的皇兄,我就是觉得这事有趣,想说给你解解闷儿。”
萧熠温和的看着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很沉静,甚至带着点笑,他的声音因为长期咳嗽有些哑,却有一种平和:“让你费心了。”
“皇兄……”
萧燃喃喃了一声,却没了话语。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兄越是这样平静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心里就越是觉得难受。
明明刚刚才被人宣告了余生已经时日无多,可萧熠依然面色如常的笑着向明相大师道了谢,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或许他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那句“只怕时日无多”。
马车里一下安静下来,萧熠重新闭上眼,连呼吸都缓了一些。
他是个时日无多的太子,宫中如今的一切看似平静实则诡谲,在余下的这些时间里,他希望能好好为这个五弟谋划一些,让他不至于在之后的储君相争里被吃的渣都不剩,也算是回报了他这些年对他的兄弟情谊。
众人皆知,五皇子萧燃的母妃容夫人与已逝的皇后亲近,当年两人先后怀孕,太子与五皇子也是先后降生,隔着没几天,是以五皇子自小便与太子亲近。
而宫中如今虽然表面上兄友弟恭一片和睦,即使太子身子已这般孱弱,大臣们多番谏言,皇上也没有另立的苗头,但不管璟帝心里如何想的,在太子萧熠死后,夺嫡之争的局面必然到来。
历朝历代,这都是最血腥也最残忍的战争。
成王败寇,输了的人永远不会有好下场。
—
恒安寺的小插曲很快在盛昔微的记忆里翻篇了,那个扔了下下签的签筒被她藏在了房间的角落里,发誓再也不拿出来。
而幼年时清辉道长给的那个签筒,盛昔微依然每天醒来就熟练的摇一根签,但签子出来了她也不看,就让身边的丫鬟捡起来重新放进去完事。
呵,反正不是下签就是下下签,没什么好看的!
这日,国公夫人院里的张嬷嬷来了盛昔微的松岚苑。
张嬷嬷是国公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如今更是国公府的掌家大嬷嬷,盛昔微见她进了屋,放下书从软塌上起身,笑道:“嬷嬷怎么来了?可是娘亲唤我?”
张嬷嬷先对她行了礼,被叫起后才点点头:“之前在绮阑阁定的衣裳今日送到了,夫人让小姐您去试试呢。”
“好,我收拾收拾就随嬷嬷过去。”
盛昔微平日里待在院中比较随意,现下发都未梳。
待她利落收拾好后,便跟着张嬷嬷一起去了瑞国公夫妇的常山院。
还未进门,便听见她爹严厉的声音。
“之朝之暮这两个臭小子又逃了李先生的课!要不是今日碰到书院孙院长我都不知道这事情,等他们两人放夏假回来我非得好好罚罚不可!”
听这话里意思,她在书院的四哥五哥又没好好上课了,盛昔微用帕子掩唇偷偷笑了一下。
她这两个哥哥是双生子,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可以说是整个国公府里最跳脱的,时常让他爹娘头疼。
再走近了,又听到三哥盛之冬的声音。
“四弟五弟虽然性子不定,但在书院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想来还是有分寸的。”
是她三哥会说的话了。
她三哥才学出众,待人宽和,最是温文尔雅。
盛昔微进了屋子,扑进盛夫人怀里蹭了蹭,又对着她爹眨了眨眼睛,软声道:“爹,我刚刚都听着了,您若实在生气,不如罚他们两个不许进宫参加皇上的寿宴,让他们俩在家憋着。”
两个哥哥如今还是爱热闹的性子,老早就在期待今年皇上的寿宴可以进宫见见世面,若是现在说不让他们去,那可真是天大的惩罚了!
瑞国公刚刚还严肃的脸在看到自己小女儿时马上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他走到国公夫人孟氏身边,摸了摸盛昔微的头:“笙笙来了,不说你那两个倒霉哥哥了,赶紧跟着你娘挑挑衣裳,还有小半月就是宫宴了,我们家笙笙一定要做那日最漂亮的小姑娘。”
笙笙是盛昔微的小字,作为瑞国公夫妇好不容易盼来的女孩儿,她自然是最受父母宠爱的。
“好,”盛昔微笑道,“爹和三哥与我一起挑挑吧,这还是女儿第一次进宫呢。”
盛之冬听后便也走过来,看着自家小妹点点头:“好,三哥也陪着你看看。”
原本男人是很少参与这些琐事的,但只要盛昔微开口,她爹和她哥哥们就没有不答应的。
绮阑阁这次送来的是盛夫人特意挑了府中御赐的料子送过去特别定制的衣裳,都是给盛昔微的。
送来了六个款式,每个款式都有几种配色。
并且知道盛昔微的“特质”,送来之前绮阑阁派人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将衣裳都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问题,才往瑞国公府送的。
盛小姐虽然倒霉是倒霉了些,但也只是运气不好,总还是不会凭空出岔子的。
所以一般这种时候盛昔微还是可以放心挑选,反正挑了衣裳也不会让她自己保管,会先放在盛夫人这,到了那日要穿了再由丫鬟们检查一遍后送过去直接伺候她穿上。
总之就是没有什么让她倒霉体质发挥的地方就是了。
于是在瑞国公和盛之冬“红色和绿色不错”、“这个袖子太宽,冷着怎么办”、“这颜色不够亮,配不上我们笙笙的美貌”等众多无用言论下,盛昔微和娘亲最终挑出来三件,大气得体,又不失小女儿娇俏,都可以在宫宴那日穿。
至于为什么是三件……
咳,盛小小姐总要给自己预防个“万一”不是。
—
五月初九,宫宴的日子。
不过帝王生辰是不能被外人随意知道的,这个日子只是钦天监算出来的大吉之日。
今年正逢璟帝整生,这场宫宴办的格外盛大。
往年璟帝的生辰因品级不够无缘入宫的府邸,今年都纳入了邀帖的范围,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谁都能参与的。
不过这方面自然不是瑞国公府要操心的事,他们是一品爵府,加之瑞国公在朝中的官职,他们便是排位也是能排在离天子最近的前三桌的。
盛昔微坐在马车上等着前边宫门排队放行,跟她娘嘀咕:“娘,这次宫宴过后二哥该能回家了吧?”
因着今日宫宴的规模,皇城里的守卫更加严格,盛昔微的二哥身为皇城卫司使,都已经好些日子没着家了。
“嗯,之前你二哥让人递了口信来,大概宫宴后三五天便能回了。”
盛夫人边说边再次理了理她的衣襟,不免又要就进宫的诸项事宜叮嘱一番:“笙笙第一次入宫,跟着娘,切莫乱走,可记着了?”
虽然盛昔微的礼仪教养一直很得体,向来是不须她操心的,但宫中规矩多,盛夫人自然担心也多一些。
盛昔挽上她娘的手,无奈的软声道:“这一路您都说了多少回了,就放心吧。”
盛夫人嗔了她一眼,母女俩没多久又聊起了别的。
没多久却听见外头好似有疾驰的马蹄声。
盛昔微忍不住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今日这种日子,还有人到了宫门前马都未下的?
但在她的好奇下,也只看到了一匹快马驮着两人快速从最边上的小门进了皇宫,而在两人进去后,小门也马上关上了。
盛昔微没看清人,却听到盛夫人低声说了一句:“后头那是恒安寺的明相大师,看来……太子又不好了。”
五月的天阳光正好,宫门前的马车移动缓慢。
刚刚的快马入城好像一个短暂的插曲,甚至没有在城外掀起什么波澜。
盛昔微放下帘子,看向自己娘亲,轻声问道:“娘亲为何这么说?”
盛夫人本不欲与她说太多宫中的事,但太子从小身子便不好,在城中也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于是她便还是简单说了两句。
“当年替太子诊过脉的秋神医早已在外云游多年,皇上偶然得知明相大师也是医术卓绝之人,这些年他便受皇上所托,替太子诊脉,但明相大师进宫的几次,都是太子病的严重的时候。”
盛昔微听后点了点头,喃喃道:“这样啊……”
她并不常去恒安寺,上次一才堪堪是她第三次去,是以也不知道寺里的明相大师还是个医术圣手。
但太子萧熠这个人,却是时常能在京中听人说起的。
对于当今太子,人们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惊才绝艳,天妒英才”。
太子从小体弱多病,近些年来身子越发不好,一年不如一年。
但即便病体也难掩他的才学和卓绝见地。
听闻太子殿下在皇后意外薨逝后并没有被送入哪位妃嫔宫中,而是由璟帝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且极其聪慧,才智过人。
萧熠七岁作论,十岁参朝,显露出惊人的治世之才,又耳濡目染帝王之术,若不是这个身子,储君之位不做他人想。
盛昔微的父亲瑞国公非常欣赏太子的才学,也曾因此觉得甚是惋惜。
如今她回想起父亲那时惋惜的神情,也不禁觉得心里又些郁郁,替这位太子殿下难受。
越是天赋异禀之人,碰上这样的事越会觉得老天不公吧,说不定会因此变得郁郁寡欢,沉默寡言,心思深重。
感觉有点可怕,但也是情有可原的。
在盛昔微的脑子里,太子殿下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有些阴郁的人。
马车终于往前动了一下,将盛昔微的走神晃了回来,而后便听到小窗边上传来三哥盛之冬的声音:“娘,小妹,要进城门了。”
盛昔微在马车里应了一声,与娘亲一起安静等着,将刚刚心里那点颇为惜才的难受劲儿缓了过去。
比起宫门口各家马车安静又缓慢的入宫,东宫内则是一片兵荒马乱的焦急。
宫人们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步履匆匆的按照内殿里的吩咐端着东西进进出出,皇上和太后都在寝殿里,然而除了脚步声,屋内静的让人心慌。
璟帝今年刚满五十,正值壮年,一张面孔十分英俊,带着帝王杀伐果决的威严,但此刻他却紧紧皱着眉,不住的在殿内来回踱步。
太后华氏年事也不算高,刚刚六十,因着保养得宜,面上看起来只有五十多的模样,看着床上躺着的人,眼眶都泛着红。
宫中的人都知道,太后性子冷清,加之近些年腿脚有些不好了,甚少会出自己的昭和宫,也早就打过招呼让小辈们不用天天去请安。
人人都道太后在亲缘方面很是淡薄,除了对皇上和太子。
其实璟帝非太后亲生,但生母过世后便养到了太后膝下,两人母子情分数年,璟帝一直对她敬重有加,至于太子,从他出生起便是太后的心头肉,连对自己侄女兰妃所出的三皇子,都未有对太子的万分之一好。
近些年为了太子的身子,两人已是操碎了心。
明相大师把脉足足把了小半个时辰才从床边起身,璟帝见状赶紧走了过去,不住问道:“大师,太子如何了?”
今早太子突然咳血,止都止不住,没过多久便昏迷过去,太医院一众太医轮流来看,都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皇上只能赶紧让人快马加鞭出宫请了明相大师过来,一颗心从初初吊到现在。
明相大师微微低头颂了一句法号,声音平和:“皇上宽心,殿下暂时无碍了,贫僧施过针,大约再过一个多时辰殿下便能醒。”
璟帝心里稍稍放心了些,但他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
太子最近晕厥的次数已经越来越频繁,每每都是太医施针后才醒,这次是连太医也没了把握,才赶紧请来明相大师。
与已经起身走到床边的太后对视一眼,又对身边的太监总管德寿示意了一下,德寿公公点头,带着屋内一众宫人下去了。
寝殿的门被掩上,此时只剩下了明相大师,皇上和太后三人。
皇上的面上终于露出难得的疲惫之色,看向明相大师:“大师可知明悟主持何时会归京?”
明相大师轻轻摇了摇头:“师兄此番云游皆随心性,贫僧尚不知。”
璟帝一时间沉默了下去,太后更是身子都晃了一下,扶住一旁的床柱才堪堪站稳。
明悟主持是得道高僧,佛法无边,是皇上和太后心里最后的希望。
可太子如今已快到大限,也不知,他还能不能等得到了……
待明相大师离开后,太后由宫人扶着,缓步朝外走去,离开前,她劝了璟帝一句:“皇上,让熠儿好好休息吧,今日宫宴,还需你主持大局。”
“母后无需担忧,朕就是想再看看熠儿,母后身子刚好,先回昭和宫歇歇吧。”
陪着太后走到院里,看着她上了轿撵离开后,皇上又回了寝殿。
萧熠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薄唇已经淡的没有血色,搭在身前的手连腕骨都突出明显的弧度。
璟帝在床边坐下,忍不住想起萧熠尚年幼时跟在自己身边的模样。
年幼的小小孩童,因着身子不好,许多时候只能在他的寝宫里待着,但即便如此课业也从不会落下,过了启蒙之后,他每日下朝便会抽一个时辰亲自教导他,熠儿聪慧,不管问题多难,都能好好完成。
直到他十岁已经可以参朝时,看着满朝文武大臣惊诧的神色,璟帝内心十分为他骄傲。
曾经他以为萧熠年纪尚小,并不知道自己的身子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却在某日听德寿说起,太子殿下每天夜里等宫人下去后都悄悄起身扎马步,挥小拳头,因为演武场的校尉说,这样能强身健体。
璟帝那时才明白,这孩子一直是知道的,只是不想旁人担心,所以一直装作不知而已。
每每思及此,他心中都沉闷的难受。
若是萧熠因此而歇斯底里,性子大变,反倒是一种发泄,然而他只是安静的长大,成了如今温润如玉的模样。
萧熠将一切隐忍了下来,从不与外人表露,连对他这个父皇都是如此。
他不想让人为他担心。
这个孩子,是他放下帝王身份一点一点的带大的,是他和莲儿唯一的孩子……
璟帝看着躺在床上的萧熠,沉沉的叹了口气,低声轻语:“莲儿,你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熠儿平安度过这个劫难……”
又过了一会,璟帝也离开了,外头春光正盛,暖意却好像照不进屋里半分。
萧熠缓缓转醒的时候,微微蹙了蹙眉,有些头疼,好在与之前一样,渐渐便好了些。
他起身,唤来了自己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福全,由他扶着,披了件衣裳下床走了走。
福全小心搀着他,忍不住劝道:“殿下,您刚醒,应该多歇歇的。”
萧熠只笑了一下,步子没停,他看向窗外,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每日歇的时间已经够多了,趁着还能走动,当多走走才好。”
顿了顿,他又看向身边的福全:“若没记错,今日是钦天监定的宫宴的日子?”
福全点了点头:“是的殿下。”
“还好是醒了,不然该赶不上给父皇庆生了。”
萧熠弯了弯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像恢复了些光彩,给他平添几分温和。
福全看着自家殿下浅笑着的模样,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皇上刚刚离开前说此次宫宴殿下若身子不适可不出席的,但殿下很早就备好礼了,应当是真的很想为皇上庆祝诞辰吧,毕竟是从小被皇上带大的,殿下与皇上最是亲厚。
—
东宫的慌乱在太子醒后终于停歇下来,而宫门口,最后一辆马车也被放行,参加宫宴的达官贵人们都已入宫。
女眷们被引至御花园,今日花园中特意搭了戏台,各家的夫人小姐在宫宴开始前便先在这处听戏,陪着娘娘们叙叙话。
各家老爷则带着家中公子去往了西边的华乾殿,皇上在此接受众人助词,更要焚书以告上天,有一套很繁琐的礼仪流程。
盛昔微跟着娘亲坐在戏台前靠后的位置,成功与自己的两个好姐妹接上了头。
礼部尚书家的三小姐祝卿卿此刻正捏着帕子凑近盛昔微嘀咕:“还好我们不是男子,华乾殿那边得顶着太阳弄大半天呢,可不轻松!”
盛昔微身边,长乐侯府的三小姐虞念柔柔笑了一下:“卿卿,这句话每年宫宴你都要说一遍,你是不是又忘了?卿卿你这记性,叫大夫看看吧?”
祝卿卿:“……”
她有么?她真记性这么差?她别不是有什么隐疾吧!
盛昔微看着祝卿卿这副懵了一瞬后的震惊神色,笑倒在了虞念身上,弯着眉眼拉过她的手:“好啦,念念挤兑你呢,你还当真了。”
祝卿卿自知她的脑子是没有两个小姐妹灵光的,又被她们逗弄了!
她轻哼一声,反正自己也说不过,干脆上手,一时间三人闹作一团,还是被自家娘亲看了一眼警告,才消停下来。
又听了一会戏,盛昔微也不知是茶用的多了些还是怎的,想如厕了。
她一时间心都沉了。
这个想法来的很不是时候啊,在皇宫里如厕,不会犯什么忌讳吧……
盛昔微心里想了些有的没的,但实在是忍不住了,只能别别扭扭的小声凑到盛夫人耳边将话说了。
盛夫人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见她咬着唇努力憋着的模样又没有其他法子,只能找了一位小宫女带路,叮嘱她快去快回,看看时辰,宫宴就要开始了。
小宫女当然知道今日进宫的都是元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世家贵胄,这位小姐瞧着更是身份尊贵,艳压群芳的,她不敢怠慢,赶紧带着小姐去了。
好在要去的那处地方离戏台子这也不算远,小宫女很快就将人带到了。
只是有些不巧,原本在外头等着的小宫女突然被人找着,说嬷嬷有急事找,只能匆匆跟里头的小姐说一声便紧赶慢赶的走了。
盛昔微听着外头脚步声远去,只觉得,心更沉了。
怎么办,她其实……是个路痴啊!
她不仅路痴,她还倒霉,但她总不能一直在茅房里待着吧……
盛昔微咬了咬牙,只能出去了。
她试着回忆并往前走了一小段路,只觉得这皇宫里,哪儿哪儿都是一样的景致,根本分不清啊!
并且入宫是不能带丫鬟的,此刻她一个人站在一条不知道通往哪里的小路上,一脸忐忑又迷茫,脑海里已经想到不久之后自己就要因为撞破了什么宫闱秘事而被就地打杀了云云。
今日还是皇上寿辰,盛大宫宴。
凶多吉少啊!
现下已是傍晚,天边的云染上霞光,在皇宫琉璃砖瓦的屋檐两相映衬下,巍峨又瑰丽。
皇宫里早就挂满了鳞次栉比的灯笼,现在正缓缓被点亮起来。
盛昔微抿了抿唇,在原地等了一会,结果果然不负她倒霉大小姐的称号,这么会过去了,周围愣是一个宫人都没出现。
偌大一个皇宫,就没人走这条道儿?!
眼看着太阳已经要完全隐入云后,盛昔微没能等到人来问路,只得苦着脸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她微微低着头,步履匆匆,尽量不乱看,可不想因为窥到什么小秘密而香消玉殒。
下一刻,盛昔微便在拐角处,不经意撞到一个人怀里,然后她便闻到了有些熟悉的、苦涩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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