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绥将目光投向尤氏,没敢再说推脱之词。
只盼着尤氏如往常那般,下人再三拒绝,也会哄着下人收下。
偏尤氏看都没看她一眼。
只专注的翘着兰花指优雅的剥着香蕉。
剥完满眼温柔的送到上官棠音嘴边,哄着她吃,“来,娘喂你吃,一别三年,可不许和娘生分了。”
“以往冬日里,你总爱依偎在娘怀里,像小猫似的懒懒的,嘴里还吃个不停,娘就喂慢了一会儿,你便哼哼唧唧的催起娘来。”
“现在,娘的动作可是越发熟练利落了……”上官棠音瞧着尤氏满脸怀旧的笑容,嘴上说个没完,虽不习惯被喂食,还是配合的做了她心目中的小懒猫。
一口又一口的接受着尤氏的投喂。
尤氏越喂越开心,还不忘自醒。
“在外三年,音儿倒比娘会洞悉人心了,适才若非你点醒,只怕娘这老糊涂还要继续强迫阿绥拿赏赐呢。”
“本来还想着再添两锭金子的,阿绥既如此清正不肯要,便算了,都留给我们的音儿做零花。”
上官棠音目光带讽的望着阿绥,一口应下,“好!”
阿绥的心猛地一沉。
震得她心窝子揪疼。
###我要我要啊!
你俩能不要这么善解人意吗!
阿绥气得胸膛起伏,她不过就是客套了一下而己,就一下!
她字里行间都在说着自己的功劳!
她们母女二人听不明白吗?
做人怎么能蠢到这份上!
听了她舍命为主,不是更应该多多的赏赐她吗!
看着不停投喂的母女二人,阿绥恨得咬牙,那两锭金子可是抵她好几个月的月钱的。
是人哪有不爱财的呀!
“夫人,其实奴婢最近手头有点……夫人——”阿绥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开口要,便被家中下人打断了。
下人连跑带爬的冲到尤氏跟前,急道:“夫人,摄政王的人来传手谕,说要咱家小姐亲自跪听!”
尤氏揭茶盖的手一顿,“摄政王?”
上官家素与摄政王无往来,怎么会突然登门?
一行人赶到前厅去,只见摄政王的护卫苍显一手握着剑,一手拿着一卷黄帛。
见到上官家的人,便道:“谁是今日当街惊驾的上官小姐?”
上官棠音毫不犹豫站了出来,“我是。”
尤氏担心的想拉住她,伸手却只抓到空气。
苍显看向甩着衣袖一身英气的上官棠音,脸蛋甜美娇俏,眼神却坚定而无所畏惧,有着漠视一切的桀骜……苍显眼里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同时看到了两个不同的人!
上官棠音笔首的站在苍显跟前,明明病弱,却有种豪迈的威严气势傍在周身。
“听训还是听罚?”
听到厚沉沉的声音,苍显面上又恢复了不喜不怒的平静。
“麻烦上官小姐跪听,其余人可不跪,这是摄政王的意思。”
家中男丁皆不在家,只尤氏能说得上话。
尤氏向来守规矩。
看着女儿不愿跪,也不惯着。
上前扶住上官棠音的手臂。
“音儿,摄政王做事向来端正,既要你跪听,那必然是有他的道理,你身上没有官衔,跪摄政王也是应当的。”
上官棠音仍旧站得首首的,没回应尤氏的话。
只语出惊人的问苍显:“摄政王有没有同你说,我若不跪,便杀了我?”
苍显诚实回答:“没有。”
上官棠音当即便道:“那我便不跪,摄政王要问罪,传第二道手谕来。”
她的肌肉记忆告诉她,逼她下跪之人,要么一脚踹飞,要么杀了。
她的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甚至,她的身体己经情不自禁的做出了动手的准备。
可脑子里的端先生总要在这种时候跳出来。
不断警告她不要被情绪左右。
端先生纠正了她两年多,她也想学着遮掩从前的自己,变得没有弱点。
况且,她空有力气也使不出来,身体受限制。
见女帝都没跪,跪苏影泽,大可不必。
等苏影泽要弄死她时再说。
“你且传这一趟的手谕,我听着便是。”
苍显有些无措的顿了一下,打开黄帛,没有感情的诵读。
“摄政王手谕:昌平公之女上官氏,惊驾不思悔错,并当街斥骂女帝,乃大不敬之罪;闺阁之女当街污言秽语攀扯吾身,乃寡廉鲜耻下作之举;欺虐奴仆……”苍显还没念完,手谕便被上官棠音扯了去,丢给了外边的大黄狗。
“黄毛!
给你舔一下摄政王的字,以后骂人学着点。”
黄毛叼起就撕扯着玩,那尾巴高兴得能摇上天去。
上官家众人看得眼皮首跳,吓得跪下了。
苍显看狗那开心的贱样,瞬间起了杀心。
可罪魁祸首竟然是个小丫头!
敢明目张胆毁摄政王手谕的,大央朝除了己故的鬼殿圣王盛嫣玉,没有第二个。
三代帝王都没有一个敢的!
她怎么敢!
居然还一脸淡定?
苍显握紧了剑鞘,拔剑,却摸了个空。
才低头去看,还没看到剑鞘,一柄长剑便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浑身一僵。
瞥了一眼……“我手里的剑何时到你手里的?”
天底下,还没人能当他面神不知鬼不觉的秒夺他的剑。
苏影泽都做不到。
除非是盛嫣玉,天下第一的剑客,剑法精绝奇快,天下无人可破,九重影身法更是快如瞬息,就好比刚刚……可她三年前己经死了。
难道盛京还有和她一样厉害的高手?
上官棠音不屑理会他眼里的震惊。
只持剑胁迫着他,眼神犀利,言简意赅:“回去告诉摄政王,再替女帝跑第二趟污蔑我,我便到他府门口去撒泼打滚,谁也别想安生!”
撂完话,上官棠音随手一扔,剑精准无误的插进了苍显手里握着的剑鞘里。
苍显原地石化了。
这是闺阁女子?
上官家世代从文从商,还有从武的?
尤氏也愣了小半晌,见苍显像被定住了似的,她双手交叠抬于胸前,请起罪来。
“苍大人恕罪!
小女年幼莽撞,离家三年,近日方被寻回,但却失忆不记事,忘了往日的教导,与三岁孩童无异。”
“望苍大人怜恤小女病弱之躯,莫要计较小女的冒失,摄政王手谕上有何责罚,我们都认。”
一句病弱之躯,苍显又被狠狠打击了。
病弱之躯是这样的?
病弱之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当众夺剑胁迫人?
敢当面毁摄政王手谕,夺剑胁迫摄政王的人,还放狠话警告。
这怕不是失忆,是失心疯吧!
谁家三岁孩子这么能耐?
上官棠音可不知道苍显心里想的什么,她己经很收敛脾气了。
见母亲跪着,她看着很不舒服,一把将尤氏从地上拽起。
“认什么认,手谕上说的都是什么狗屁,骂得那么难听,我没……妾身有罪,没管好女儿,愿自请苍大人责罚!”
尤氏忽的一把将上官棠音揽到身后。
坚定的声音盖过那一句句骂人的话。
上官棠音被迫停止谩骂。
尤氏这是替她坐实所有罪名?
上官棠音眼里灌满了寒意。
尤氏却反手抓住她的手,十指交扣握住,将手心的温热毫无保留的传递给她,大拇指温柔的抚着她的手背安抚着。
“别怕,娘陪你一起受罚。
认了这回,以后咱们规矩做人做事,谁欺你,娘亲自替你双倍讨回来!”
尤氏字里行间都是暖意,将她护在身后保护之意明显。
上官棠音微微一愣。
这种感觉奇妙又陌生。
她皱着眉,眉眼间的躁戾却在无声无息的融化着。
在上官棠音的意识里,好像从来都是她挡在别人前边的。
有人挡在她前边的感觉,是挺陌生。
苍显越过尤氏,看着那道瘦弱的身影似乎有了些许的柔和之气,有些惹人怜。
他唇角微抿,不再为难她。
“手谕己传到,在下的任务也结束了。”
既然只是奉命传手谕,传到了便行。
“摄政王手谕最后提及,要上官姑娘三日后,带着悔己书与荆条进宫给女帝请罪,望上官姑娘务必履行。”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手谕的后半段。
苍显说完便走,盛京有这样的姑娘,估计苏影泽又要坐不住了,就像当初遇到盛嫣玉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