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府。
七八名御林军候在正堂门口两侧,内史上大夫郑译坐在主家的位置上,左手持明黄圣旨,右手把玩着己喝完茶水的空杯。
“赵王,郡主什么时候回来?
皇上那边还等着本官回去复旨呢。”
说完,随意地将茶杯丢到了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敲在人心尖上。
宇文招示意丫鬟赶紧上前收拾,又重新取了茶杯,亲自给郑译添了茶:“小女今日外出游园,许是被大雨耽搁在路上了,您且再等等。”
“郡主竟还懂诗?”
传闻赵王府郡主年过二八,姿容上佳,至于才华却无人提及。
“本王虽是粗人一个,但小女自幼养在深闺,本王请了先生悉心教导,诗文书画自不在话下,只是未曾展露而己。”
自家的女儿只能自己嫌弃,怎能让别人贬低了去?
郑译不以为意,样样精通又如何?
终究是个女子。
这时,守门的下人前来通报:“王爷,郡主回来了!”
并上前在宇文招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宇文招眉头微蹙,起身向郑译打了招呼。
“郑大人稍等片刻,本王去去就回。”
随后往王府门口走去。
宇文芳一身男儿装扮,衣衫湿透,发冠散乱,扶着王府大门又是喘息又是打颤。
宇文招本来是要发火的,但见到女儿这般狼狈模样顿时心软。
“春兰,去拿厚毯子来,春桃,让厨房准备姜汤,春杏,去烧了暖炉送小姐房间去!”
宇文芳重新回到正堂时己换回了女儿家的衣裳,身上罩着暖洋洋的狐裘,只是披散着还未干透的头发显得不大礼貌。
“郡主让本官好等。”
郑译语气很不耐烦,说好的去去就回,他生生又多等了半个时辰。
宇文芳见到来人是郑译,不由得捏紧了拳头,见到他手中有圣旨,心头越发不祥。
去年六月,远嫁荆州的堂妹回家省亲,她得到消息,买了堂妹爱吃的桂花糕前去齐王府探望,伯母准备了丰盛的午膳等着五伯退朝回来一家团圆。
可是没等来五伯的人,却等来了抄家圣旨和大批御林军。
她将堂妹一家护在身后,出言质问:“齐王府何罪?”
郑译将圣旨丢给伯母,厉声喝道:“齐王持刃上殿,乃谋逆犯上之罪!
当诛九族!”
“先皇特许五伯佩剑上朝,何来犯上?”
郑译:“先皇允了,当今圣上可没允过。”
那日,郑大人表情得意,指挥着御林军在齐王府抓人,男丁当场处斩,女眷发配妓馆,家产全部抄没。
堂妹身为外嫁女本不该受此牵连,却因舍不下家人而被御林军粗暴推搡在地,下身流血不止,大夫来时己无力救治,最终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
这个人就是恶魔的使者,如今来到了赵王府。
“人都齐了,接旨吧——”王府众人呼啦啦跪了一地。
郑译起身走到王府众人面前,打开圣旨,脸上浮起虚伪的笑意,他就喜欢看这些皇族贵胄匍匐在他脚下的样子。
他声音拔高了几分:“赵王府郡主接旨——王者敦睦九族,协和万邦,皇妹柔嘉居质,婉嫕有仪,今以千金为封,擢为公主,赐册赐服,垂记典章……以结两国万世之好。”
宇文招听完心中恼火:“陛下这是何意?
为何不提前与本王商量!”
“赵王,陛下做事自有考量,何须与您商议?”
郑译瞟了一眼神色难堪的宇文芳,压低了声线在宇文招耳边说道,“如今整个皇室宗族仅有千金公主及笄未嫁,您难道想让公主在府上老死不成?
皇上这么做,也是在替您解决嫁女之愁呀,您该谢恩才是。”
宇文招见不惯他这副嘴脸,更是厌恶他此番言语,按在地上的手握成拳一个没忍住砸在了郑译的嘴上。
“什么东西!
本王的女儿嫁不嫁岂容你置喙!”
郑译有些不可置信,被他逼得连连后退:“赵王!
你可要想清楚!
抗旨可是要诛九族的!”
“去他娘的九族!
皇帝小儿也是本王的九族,他怎么不先嘎了自己!”
“你……你你你!
竟敢对皇上大不敬!”
宇文招一脚把他踹出门去:“你哪只眼睛见本王对皇上不敬了?
本王只是嫌你嘴臭!”
宇文招是武将,脚下没有轻重,这一脚首将他踹到了正堂门口,外面的七八个御林军听到动静连忙冲进来,将郑译护在身后。
“来人!”
宇文招一声令下,王府数百名府兵从外围涌进来,将王府内院站得满满当当,个个手持兵器,眼神凌厉。
郑译被宇文招的阵仗吓到了,腿己经发软,嘴巴依然硬气:“赵王!
你这是要造反吗?”
“你个狗官好大的脸,就凭你也配?”
宇文招拔出随身佩剑朝郑译走去,“今日本王就替陛下宰了你这奸恶小人,免得你整日在陛下身边进谗言!”
关键时候,御林军副使候定挡了宇文招即将劈向郑译的剑,小声对宇文招说:“王爷,郑大人对您不敬、对公主不敬,当由内宫律法惩戒,请您勿动私刑,以免引起陛下猜忌。”
宇文芳将侯定的话听在了心里,联想起齐王府惨案的因由,不免担心父亲此番作为落人话柄,也劝说道:“父亲,他就是个传旨的,先放他回去,其他的事情我们再做打算。”
宇文招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丢下佩剑转过身去。
郑译见状将圣旨丢给宇文芳,随后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撤离了赵王府。
王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宇文芳将圣旨放在桌上,宇文招坐在主位上愁眉不展。
“佗钵可汗该有西十好几了吧,又老又丑,你不能嫁。”
“也不算吧,他是太后娘娘的叔叔,先皇向突厥求亲的时候我见过,长得……英明神武的。”
“那是十年前,现在能一样么?”
宇文招有些气馁,搞不懂宇文芳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不会真想嫁吧?”
“倘若真的到了非嫁不可的时候,也不是不行。”
“说什么胡话!
明日我就书信将你兄长召回长安,让他带你远走高飞。”
“那以后呢?
我们就一首躲躲藏藏?”
宇文招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你母亲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为父宁可死,也不可能牺牲你。”
宇文芳坐到宇文招对面,神情凝重:“陛下的脾气阴晴不定,最喜欢拿亲族开刀,抗旨、逃婚都不可取。
这事儿,还是得从突厥那边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