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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柔软的手抚摸着我额头上的伤口,紧接着是温热的毛巾擦拭。
伤口太深,稍微的触碰都让我疼痛难忍。
挣扎着,从梦魇里脱身。
“姑娘醒了!
青鸾!
你快找大夫来瞧瞧!”
视线逐渐清晰,我晃了晃头看向四周。
艳俗的红纱帷幔,精致漂亮但不适用的装饰物。
熟悉的家具布景,勾出五年前的记忆。
这里,好像云楼啊。
女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熟练地把上我的脉。
又查看了我额上的伤口和双腿的状况,淡淡叹了口气。
“血止住了,但是这腿......华佗在世都难以治好。
再加上小产和石砖磋磨,恐怕要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姑娘往后看开点罢。”
我跟着看向自己的腿,挪动了下身体却无痛感传来。
腿,没有知觉了。
孩子,也走了。
那重重的三十大板,每一下都打在血肉骨头上。
我当时痛晕了三次,对如今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宋南言,夫君......你好狠的心啊......
我捂住眼睛痴痴笑着,肩膀抖动。
“不争气的小蹄子!
早告诉你男人都不可信!”
来者推开女大夫,双手抱胸没好气地指责我。
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出现个熟人面容,我瞬间止住了苦笑。
愣愣地看向这女子,颇有些不知所措。
“阿鸾......”
我相识已久,曾经同为云楼清倌的姐妹青鸾。
青鸾挥退了一干人等,小心地坐在塌边。
熟悉的,带着桂花甜香的手伸过来。
我被搂进怀中,被温暖包裹。
“傻姑娘,叫人骗得这么惨。
唉......早知如此,当初我豁出命都要留下你。”
直到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有了可以展露委屈的依靠。
埋首在她脖颈间,放声哭泣。
“阿鸾......阿鸾......我真的好痛......”
女子的手轻柔地拍打我的脊背,安抚下那些无处安放的悲痛彷徨。
哭着哭着,意识再度模糊。
我昏睡过去,沉沉地陷入能逃避现实的梦境。
洞房花烛夜,简陋的婚房里。
少年脸颊坨红,虔诚地双手捧着我的脸落下一吻。
“瑶瑶,瑶瑶。
我终于娶到你了。”
“这世间男子大多三妻四妾,四处留情。
但我发誓,今生只爱你一人,疼你一人。
我们彼此相伴共白头。”
我沉溺在那汪桃花潭的情深似水中,轻轻点头。
“夫君,莫要负我真心。”
白日的云楼,寂静无声。
少年果断掀起衣袍,双膝着地行了大礼。
放下一身书生傲骨,向一个青楼老鸨诚恳请求。
“这是小生现在能筹到的所有钱财,全部奉上。
只求鸨母能大发善心,让我赎会瑶琴的卖身契。”
鸨母愣住了,转瞬又调笑着拿手指勾起那张惊艳绝伦的脸蛋。
拿着厚厚一打银票拍了拍,带着十足的羞辱意味。
“穷书生还来赎姑娘?”
“你那圣贤书真是读到了狗肚子哈哈哈。”
“若你真心想娶瑶琴,就日日来这云楼做端茶小厮。
做满一百日,我就许你们双宿双飞。”
足足一百日,少年用低到尘埃里的姿态拿到了我那张薄薄的卖身契。
会试后,京城惯例举办的游园会。
我跟着下人从小门进入,盯着无数的风言风语登台弹琴。
麻木地俯身行礼,轻浮谈笑。
临走时,却被一人拉住衣角。
回头一瞧,少年精致的眉眼间尚带青涩。
但眼神中的认真执着,微微敲响了我封闭的心门。
他一字一句,说的极为诚恳专注。
“你叫瑶琴?
小生宋南言。”
“瑶琴,你嫁我可好?
宋某此生,定不负你。”
定不负我吗?
宋南言,你真是背信弃义的伪君子。
梦中的我缓缓抬手,狠狠扇上那张刻骨铭心的脸。
宋南言,辜负真心,你会遭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