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鸿麓书院杜先生偕学生马致远求见。
“请他们到书房”,宋明德吩咐。
“去跟安人说一声,鸿麓书院的杜先生和马秀才来做客,一会去内院给安人请安”,宋明德吩咐长随长顺。
宋攸宁正在练字,瑞红来传刘氏的话,让宋攸宁去畅和堂一趟。
“母亲说了什么事吗?”
宋攸宁问。
“安人没说,”瑞红笑答,“听说鸿麓书院的先生带着一个秀才来做客,一会去给安人请安”。
“我换身衣服就去”,宋攸宁应道。
这一世的父亲还真是个行动派——昨天商量的事,今天人就上门相亲了。
宋攸宁换了身素雅的衣服,带着绿意向畅和堂去。
“女儿给母亲请安”,宋攸宁上前行礼。
“不必多礼,快起来说话”,刘氏示意她坐下说话。
宋攸宁应声坐下,看着憔悴的刘氏,不由泛起一股心酸:“娘......您要多保重身体,您都瘦了“。
“嗯”,刘氏点了点头。
很快,丫头们都退了出去。
刘氏开口说道:“一会儿,鸿麓书院的先生带着马秀才来,你看一下,不合适我们再瞧别的。”
安家的退亲好似打开了刘氏”自暴自弃“的开关,光明正大让女儿偷看未来的女婿,毫不避讳。
“安人!”
“什么事?
"刘氏问道。
“长安带马秀才来给安人请安。”
茜红脆声回答。
“请进来吧”,刘氏一边吩咐,一边示意宋攸宁进暖阁去。
一位穿月白锦袍,头戴同色儒巾的青年人从外面进来,到刘氏面前躬身施礼:“见过安人”。
他身材挺拔,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
刘氏心中暗赞,笑着点点头:“免礼,快请坐吧”。
青年站起来又行了一礼才落座。
宋攸宁透过暖阁窗纱望去,见他唇红齿白,眼睛炯炯有神。
刘氏微笑着问:“你是京城人?”
“在下家住京郊昌平,今年22岁了”。
“马秀才答道。
刘氏笑了笑:“订亲了没有?”
马秀才回答说道:“尚未订亲。”
“家里还有什么人呢?”
刘氏问。
“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多年了。
“马秀才回答。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回京城吗?”
马秀才拱手作答:“没这个打算。
现在湘安府读书,等明年的秋闱。
如果侥幸得中,看能安排到哪里,如果不中,还留在鸿麓书院读书。”
刘氏微微点头:“书院的先生还在等你吧,我就不留你了,让小厮带你去前院吧。”
“在下告退了”,马秀才又拱手施了一礼,走出门去。
宋攸宁从暖阁走了出来。
刘氏见她出来,便殷殷问道:”怎么样?”
“但凭母亲做主!”
说完宋攸宁转身离去。
刘氏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孩子害羞了?”
晚饭后,刘氏来了绿满轩。
“娘......”宋攸宁连忙站起身来朝刘氏施礼。
“起来吧。”
刘氏拉起女儿问:“马秀才怎么样?”
宋攸宁想了想答:“很好。”
刘氏有点惊讶她的直率,随即大喜:“那就太好了。”
宋攸宁拉住刘氏的手:“谢谢娘亲关心。”
刘氏笑了一笑。
坐下之后,刘氏说道:“我和你爹都觉得马秀才不错,相貌堂堂,言谈有度,你爹说他才学不错,中举指日可待。”
刘氏顿了下,又接着说:“马秀才无父无母,你嫁过去就能自己掌家作主,不用伺候公婆,没有小姑淘气,只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未尝不是好事。”
“我知道,马秀才是一个好的结亲对象。”
宋攸宁点了点头。
“婆婆难处,小姑难缠”,这也是刘氏没有勉强女儿选邹家的原因。
为女儿找到满意的夫婿,刘氏很高兴。
母女俩又说了一些私房话。
天色渐晚,刘氏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早饭后,宋明德派人给嵇山长递信儿,宋家愿意结这门亲事。
宋明德一下衙,就收到嵇山长的信,次日一早,他亲自带媒人来提亲。
宋家自然不会拒绝。
第二天一大早,山长夫妇领着媒人,带着厚礼来到宋家。
宋明德热情地接待了嵇山长一行,收下了礼物。
隔了一天,媒人上门,带走了宋攸宁的八字。
再隔一天,嵇山长夫人带着媒人和礼物上门,告诉宋家,宋马二人的八字乃是天作之合。
十一月初九,宋家正门大开,嵇山长夫人带着媒人送来了各色聘礼。
金钏、金镯、金帔坠一样不少,最难得的是销金大袖、黄罗销金裙、缎红长裙、珠翠特髻、珠翠团冠、四时冠花、珠翠排环,还有细杂色彩缎匹帛,加以花茶果物、团圆饼、羊、酒等物一应俱全,很是丰厚,粗略估计两万两有余。
刘氏笑得合不拢嘴,马秀才这是倾尽家财了吧,足可见他对这门婚事的重视。
从此,宋攸宁和马秀才就是正式的未婚夫妻了。
十一月十六,书院休沐。
宋攸宁走到畅和堂门前的抄手游廊上,遇见宋大管事带着两个人过来。
其中穿月白色的直裰的正是马秀才。
她福身行了一礼,退到了一旁。
“在下马致远,来给安人请安”,马秀才揖手还礼。
马致远?
宋攸宁愕然:“公子有字吗?”
“去年过院试后,山长赐字千里”。
“喜欢戏曲吗”,宋攸宁追问。
“喜欢”。
马秀才很惊讶,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戏曲?
!
马秀才看着自己面前的姑娘。
她一副家常打扮,上穿白绫小袄,下穿暗绿百褶裙,白袄以暗绿丝线在衣襟处绣着水波纹样,绿裙又以上身白袄同色丝线绣着水波纹样,衣服七八成新的样子,并没有经过刻意的装扮。
肤色晶莹,双眼明亮,修眉端鼻,颊边梨涡微现,真是俏丽如三春之桃,清素如九秋之菊,让人望之顿生好感。
宋攸宁终于明白自己得知马秀才名致远时那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
能不熟悉吗?
元曲四大家之一,“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首脍炙人口的词对后世的影响有多大?
!
写入小学课本,但凡上过学的,有谁没学过?
就是眼前这哥们写的?
不会是重名的吧?
可重名也不至于连字也重了吧?
还他喵的喜欢戏曲?
这么牛气冲天的哥们,以后就是自己的了?
压下心里的震惊,宋攸宁曲身行礼:“两位请,小女子告退。”
回到绿满轩,宋攸宁仍是满心震惊。
本来以为自己这穿越,给的就是一个种田文的剧情,衣食无忧,做一个幸福的米虫,自己这十九年兢兢业业走着剧情,从不逾矩。
居然还有反转?
这剧情,写成小说,名字叫“我和大神有个约会”?
“我和历史名人不得不说的故事”?
“戏曲大神爱上我”?
......
晚饭后,宋攸宁仍在浮想联翩。
刘氏进来看到的就是她一副呆呆的样子。
连忙上前问道:“言姐儿,你在想什么呢?”
“没事、没什么......”宋攸宁摇摇头。
刘氏见她神情怪异,又问:“怎么了?”
宋攸宁回过神来,忙站起身来,说道:“哦!
没有啦!
只是想到一些事,所以一时走神而已!
娘别担心,我没事的!”
刘氏有些好笑。
自己这女儿,知书达礼,温婉大方,总觉得少了点小儿女的情态。
听说今天她和马秀才相谈甚欢,刘氏也打心底里觉得高兴。
难得看到她发呆害羞,刘氏也就不再逗她。
“马秀才今天来,是想订下你们的婚期。”
刘氏笑着说道,“他拿来三个日子,一个是这月二十六,只有十天了,一个是腊月初九,最远的是正月初六。
“”
“这么快?”
宋攸宁的话脱口而出。
“不快了,若不是安家混账,你早已嫁人生子了”,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刘氏连忙描补道:“如今也好,马秀才人品学问都好,将来定能前程似锦。”
宋攸宁微笑。
刘氏看了一眼宋攸宁继续说道:“你的嫁妆我们早已备好,也不仓促。
马家一开始与我们家议亲,就在隔壁街买了一个三进的院子。
去年刚整修过。
我让宋管事去看过了,院子不大,很精致,住你们两个人也够用了。”
“马秀才今天过来,还特意说,他想请咱们家帮忙看着把房子再整修一遍。
想照你的心意整修房子,他将来会是个知情识趣的好夫婿。”
“婚期订在了来年的正月初六,我和你爹想多留你几天”,刘氏的声音有点哽咽。
“娘,我不想嫁人,想永远陪着你和爹”,宋攸宁搂着刘氏的胳膊撒娇。
刘氏心中熨帖,用手轻拍了下女儿的胳膊,嗔道:“又说淘气话了,谁家闺女大了不嫁人的?”
母女俩各自歇下不提。
与此同时,有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叩开了黎府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