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云晓的眼皮沉重如铅,经过一番挣扎,她终于从昏睡中苏醒。
浑身的发烫,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云晓缓缓地撑起上半身,视线还未完全聚焦便听见房门轻轻响动。
夏荷手捧着一碗蒸气腾腾的药汤走了进来,嘴角勉强挂着一丝笑意:“云姐姐,你醒啦?
我受了繁璎姐姐的吩咐特意来照顾你,大夫说这药要趁热喝。”
云晓微微眯起双眼打量面前之人,心底泛起层层涟漪。
她清楚记得夏荷曾因自己而受过责罚,在那张看似关切的面容下隐藏的是怎样深仇大恨?
繁璎和夏荷,每一个,都恨不得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放在那边吧。”
云晓用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稍后就会喝。”
夏荷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可是大夫说这药效最好不要耽误......”
“我知道。”
云晓打断了她,并没有给对方更多逞强之机,“你先出去吧。”
她沉重地阖上了双眸。
耳边步履声渐行渐近,云晓心中一紧,只见夏荷已经走到床前,手中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云姐姐,你这是何苦呢?
大夫都说了要趁热喝。”
夏荷语气里带着几分做作的同情,“你如果不喝的话,我来帮你。”
“不用,我只是个丫鬟......还不配让你来伺候。”
云晓拒绝道:“我自己来。”
她尽力让声音坚定。
云晓自知身无反抗之力,这种情况之下只能够假意服从!
看着夏荷手中的那碗药汤,云晓不仅直冒冷汗。
然而夏荷显然没有耐心再与她周旋。
夏荷突然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掐住云晓纤细的颈项,“这可是你逼我的!”
“繁璎姐姐的话,我可不敢不听。”
她冷冷吼道。
云晓感觉自己的嘴被硬生生捏开,不适感让她的秀眉直蹙。
接着便是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灌下,喉咙里的疼痛让云晓忍不住挣扎起来。
在混乱之间,那碗药汤被打翻在床榻上。
暗红色的液体迅速染开,锦绸绫缎上分外显眼。
疼痛感让云晓小脸早就已经揪成一团:“你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二少爷知道吗?”
“二少爷今日有正事要忙,大抵不回回府。”
“哎呀!
看你这可怜样。”
夏荷放开手臂站直身子,目光中流露出得意和残忍,“好自为之地享受我所带来的报复吧。”
随后她转身优雅地离去,在房门外留下一串清脆而无情的笑声。
房内却只剩下弥漫着苦楚与仇恨气息。
云晓捂着火辣辣还在持续灼伤感觉的喉咙,艰难地爬起身子。
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折磨般困难重重,但生存本能促使她不能就此放弃——必须找到大夫!
不止是喉咙,身体的每一处地方都被石子硬生生地碾过一般。
云晓当然知道,夏荷不可能蠢到直接在药里下毒,但再这么生熬下去,她也会被烧傻.
即便步履艰难如行尸走肉, 但求生欲望驱使下, 云晓硬撑着朝那方向跌跌撞撞前进......
月色朦胧下,繁璎的身影如同一道细长的幽鬼,她轻盈地步出阴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看着云晓那摇摇欲坠的身姿,她嘴角勾起一抹伪善的笑容。
“哟,这不是云姐姐吗?
你这是要去哪里?”
繁璎声音柔和地问道,却故意挡在了前行之路上。
云晓感到喉咙像被火焰灼烧般剧痛无比,她努力想要说些什么来表明自己的急迫之情。
然而当口试图发声时只能发出沙哑难听的低吼。
见到云晓如此模样, 繁璎内心得意又满足,“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
还真是可笑!
她假装担忧地靠近,“还是我送你回房休息吧。”
但云晓知道不能停留,她的身体撑不住了。
云晓用尽全力想要推开面前这个虚伪女人, 可繁璎寸步不让,而她手臂无力,抬起的动作缓慢仿佛泥塑木雕。
突然间,一股锐利刺骨的疼楚从云晓喉头涌上心头。
紧接着一个强硬冲击让她张口便是血迸溅而出,鲜红色点点洒落在石板上。
“啊!”
看到血花四溅, 繁璎也不由自主后退几步, 面露恐慌之色:“你可别想碰瓷到我的身上!”
“我什么都没有做!”
就在此时贺渟峙踏入庭院,他那锋利如刃的眸子立即捕捉到了眼前发生之事。
贺渟峙大步流星走向两人,“怎么回事?”
见到贺渟峙归来, 云晓原本因为恐慌而扩散开来的双眸顿时有了焦点。
如今,贺渟峙是她唯一能够信赖的人了。
但随即更多鲜血从唇边溢出使得她再次陷入软弱与无助中。
“二少爷!
您快看看云姐姐...” 知错必纠、转移视线成为此刻繁璎唯一能做之事:“还是快去叫大夫吧,这若当真出了什么事,该怎么是好?”
贺渟峙的视线蓦然锁紧,他直接命令:“去叫大夫!”
话音未落,他已经脱下斗篷将其轻轻覆盖在颤栗不止、满面苍白如纸之人身上。
“把大夫叫过来太忙,我自己去!”
国公府乃钟鼎世家,家中有得配府医的资格。
院落离数梅园不远。
贺渟峙将云晓横抱在怀中,每一步都稳重有加,以避免云晓引起新的撞击与伤害。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感觉怀里的人如同琉璃般脆弱易碎。
让贺渟峙眼睁睁瞧着,不由地带了一抹心疼:“你再撑撑。”
“马上就不疼了。”
就连贺渟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线有多么温柔。
闻语,云晓模糊的视线里恍若透出了一抹光亮。
她想要回应,但却咳出了更多鲜血。
哪怕用尽全身力气,云晓也只能够抬手触触贺渟峙的眉峰。
“别乱动!”
贺渟峙连胜恐吓,但却听不出半分威胁,只有满满恐慌:“云晓,你若胆敢有事,我就算是追到黄泉地狱......也绝不会饶过你!”
贺渟峙第一次觉得,国公府竟有这么大!
当他终于脚步急促地来到了府医门前时,云晓的气息里已经偷出了一丝微弱。
“救她!”
贺渟峙的声音里,不知何时带了一抹恐慌。
他小心翼翼地将云晓放在榻上,望向大夫的眼神里带着一抹恳求。
就连大夫都忍不住心惊。
在国公府待了十余年的他,还从未见过二少爷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