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脱口而出。
死前,我住在最逼仄的屋舍里,与宝玉天壤之别。
他竟偷偷查探到我的住处,只身来看我。
他从未嫌弃过我的低贱,还为口渴难忍躺在病榻的我沏了茶。
那样的人,出门都是十几个人跟着的,却愿意来瞧我。
濒死之际,我一口气都难提,他却在塌边哭着说,他求了母亲要我回去他身边,可王夫人说我家人已经为了许了人家,不能回贾家了。
他不信,亲自来找。
我的傻二爷,太太怎么会让我回去?
我将留了数年的三寸长甲铰了,要他告诉众人我就是与他私相授受,没了名节,我不要白白担了污名儿。
他只是哭。
我要他走,这地方不是他该在的地方。
他走前给兄嫂了三百两,说给我添妆,日后可以做点小生意,好好生活。
可我兄嫂转头昧下了钱,要将我卖入最下等的窑子。
一生傲气与尊严散尽,我自戕于途中。
这一世,谁都没好,一个都别想好过。
4
这几日我只在院里粗使,连少爷的书房都不去。
一直到我看到王夫人身边的丫头来叫了袭人。
没一盏茶功夫,也来唤我。
我知道,这借风的时机来了。
宝玉曾说,世间污浊腌臜,他只想做个清清白白闲散人,与姊妹们吟诗作赋好不自在,他绝不入仕。
其实在我心中,宝玉谦谦君子,比多少才子都清朗。
贾府多年,旁院里的琏二爷连带着宁府的贾家男人们,再那里的丫头不丫头,姨娘不姨娘,破了身子又不收房,可送可卖,可玩可辱的比比皆是。
生活在怡红院于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好的地方,也已经是最好的所在。
可总有些肮脏的人,想的肮脏的事儿,筹谋肮脏的心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