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躺了一个月,终于醒了。
可这一个月也几乎耗完了我家所有的积蓄。
偏偏我爸还因此丢了工作,马晓薇和那个追求者也没有钱,宁可坐牢也不掏一分赔偿款。
我爸里子面子丢了个干净,自觉没脸见人,破罐子破摔,每天只知道喝大酒。
为了补贴家用,我妈只能一头扎进招聘市场,又是做钟点工,又是做清洁工,天天忙得昏天黑地。
可她就是舍不得责怪我爸一下,纵着他出去胡吃海喝。
我也懒得管她,任由她乐在其中。
只是没多久,我爸又闹事了。
他喝多了酒,把路上一个姑娘认成了马晓薇,拉着人家不撒手,非要人家给他个说法。
那姑娘吓坏了,甩开他的手就要跑。
我爸顿时急了,拎起酒瓶,就砸在了人家肩膀上。
这下又闹到了警局。
好在姑娘伤得不重,再加上我爸酒醒之后,认错态度非常好,就差跪下了。
民警调解之后,姑娘答应了赔偿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就行。
就在双方刚刚谈拢,准备握手言和的时候,我妈刚刚下班,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进门就像老母鸡护崽一样,一把挥开了姑娘的手,挡在了我爸面前。
嘴上也丝毫不饶人,数落那姑娘半夜了还在马路上晃,不是正经人。
甚至还说人家穿着暴露,就是故意在勾引我爸。
姑娘一听就翻脸了,说什么也不肯再和解。
于是,我爸没拿到和解书,被拘留了30天。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我已经出国了。
在国外的日子,过得平静又忙碌,我不再跟他们联系,只是偶尔会有各种亲戚给我透露他们的近况。
听说我爸从拘留所放出来之后,就提了离婚,死活不愿意再跟我妈过下去。
他说她是疯子、控制狂,不允许他和任何女性接触,从前更是连女儿的醋都要吃。
我妈自然是不同意离婚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手段使了个遍。
可惜全都没用,我爸铁了心要离婚。
最后她吞了半瓶安眠药,用自杀威胁我爸。
多亏了送医及时,才捡回一条命。
亲戚们说到这,话锋一转,开始讲述我妈有多可怜,我爸有多委屈。
企图让我心软,回去照顾他们。
可我已经彻底看透了,不会再为了他们放弃自己的学业和前途。
我换了手机号,不再接收关于那个家任何的消息。
直到我结束了为期两年的交换生活,才再次回国。
走在洒满阳光的马路上,我正盘算着一会儿该吃点什么美食,好好补偿一下我被异国他乡虐待的胃,突然,一个头发凌乱的女人挡住了我的去路。
思思!
你终于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妈知道错了,妈好想你啊!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我有点恍惚,这是我妈?
眼前的女人脸色苍白,颧骨突出,整个人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完全不像曾经那样珠圆玉润。
我心下疑惑,带着她去附近的小店坐下。
她刚坐稳,就打开了话匣子,对我爸的抱怨滔滔不绝地涌了出来。
思思,你是不知道你爸有多心狠,他为了跟我离婚,居然起诉我!
就这还不算完,他又找了个小妖精,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真是不要脸!
我在她的抱怨中,脸色一点点变冷。
她还是没变,依旧是以前那个精神大婆。
似乎是发现了我的不悦,她止住了骂人的话,有些哀求地望向了我。
思思,妈妈现在才明白,你爸是靠不住的,只有你才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这五个字,如果她早十年对我说,我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吧。
可惜我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渴望母爱的小女孩了。
我打开钱包,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递给了她,毫无波澜地开口。
缺钱了就直说,不管怎么样,你把我养大了,该给你的赡养费,我一分也不会少。
我妈听了这话,连连摇头,把钱全都推回给我。
不是的,我不是来找你要钱的,我只是……她的话音带上了哽咽,泪水也顺着那消瘦的脸流了下来。
我只是……太孤单了。
一个人的夜里,我总会想起,那个小小的、粘人的、想尽一切办法讨我欢心的你。
你出国的这两年,我经常做梦。
梦里我是个温柔和蔼的妈妈,你很爱我,一直都陪在我身边,直到我白发苍苍。
油尽灯枯的时候,你还拉着我的手,说下辈子还要做我女儿。
如果真能那样该多好呀,可我是个混蛋妈妈,这些年,我亏待了你那么多,是我对不起你……我低着头,不想再听。
我已经二十二岁了,才等到这迟来的道歉,可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默默起身买单,离开了。
我们之间,早就不再有情分可言,余下的只是法律规定的责任和义务。
我妈没再追上来,只是将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哭声。
推开小店的门,阳光重新照耀在我身上。
我整理好心情,继续面带微笑、脚步坚定地走向自己的目的地。
父母对于子女而言,是天,是伞,是港湾。
幸运之人,可以带着父母给予的爱,勇敢地面对这世间所有的风霜雨雪。
只是很遗憾,我没么幸运。
但我至少还可以善待自己。
周思思,永远不要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