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季文启李芳娟的女频言情小说《青玉之痕季文启李芳娟全文免费》,由网络作家“知乌珠”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5季文启彻底暴怒,将客厅的东西都摔了个遍。我摇摇头,这次换我说出那句你冷静一下,然后收拾衣物离开。数十年的婚姻生活,我早已知晓季文启不是个孤僻的文艺青年,他的头脑里有无数令人惊异的瑰丽诗句,却也潜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偏执与极端。在他灵感截断、焦躁不已的时候,什么都要砸。不仅脾气不好,他的身体更不好。常年写作时烟不离手,年纪上来之后更加是高血压。当了几十年的护士,我很清楚他这样激烈的情绪很容易出意外。于是还是给季明朗打了电话,让他赶来照看。而我暂时搬回到了住了近20年的小婚房。40多年前单位分配的楼房早就破旧,许多熟悉的邻里都已经搬走。忽略掉儿子不断打来的电话,我安逸地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舒坦日子。直到一天在楼下散步,竟然遇见不速之客。李...
《青玉之痕季文启李芳娟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5季文启彻底暴怒,将客厅的东西都摔了个遍。
我摇摇头,这次换我说出那句你冷静一下,然后收拾衣物离开。
数十年的婚姻生活,我早已知晓季文启不是个孤僻的文艺青年,他的头脑里有无数令人惊异的瑰丽诗句,却也潜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偏执与极端。
在他灵感截断、焦躁不已的时候,什么都要砸。
不仅脾气不好,他的身体更不好。
常年写作时烟不离手,年纪上来之后更加是高血压。
当了几十年的护士,我很清楚他这样激烈的情绪很容易出意外。
于是还是给季明朗打了电话,让他赶来照看。
而我暂时搬回到了住了近20年的小婚房。
40多年前单位分配的楼房早就破旧,许多熟悉的邻里都已经搬走。
忽略掉儿子不断打来的电话,我安逸地过了几天无所事事的舒坦日子。
直到一天在楼下散步,竟然遇见不速之客。
李芳娟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不得其解,但她看起来比我想象中要土气。
染了一头乌黑的头发扎出两根麻花辫,白底红碎花的连衣裙像是几十年前流行的样式。
像让人一下子穿越回了70年代。
啊,难怪。
我恍然大悟。
这就是季文启的青春啊。
这么努力地维系着季文启对青春的眷恋,真的是什么也不图吗?
读了季文启的诗那么多年,终于见到了他的灵感缪斯本人了。
可此情此景,真是让人扼腕叹息。
我只静静地看着她,很快她就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许久才走到我面前。
我想过她可能会怎样撒泼耍赖,却不曾猜到她竟然笔直地跪了下来。
季太太,我从来没想破坏你们的婚姻!
她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当时要不是遇到文启我就死在街头了,他只是可怜我。
我垂眼看着面前跪在地上显得更矮小的女人。
心里却冒出孙女盈盈跟我解释过的网络语言绿茶两个字。
我可是在完全暴露人情冷暖、勾心斗角的医院干了几十年的老江湖,判断是妖是人,早已练得堪比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我后退一步,双手交叠俯视她,继续说啊,可怜到床上去了?
一把年纪的还真有干劲。
李芳娟被我说得一愣,又打了自己一巴掌才继续说,那都是意外,念青是个意外!
当时我年纪已经很大了,不生就没机会了。
我什么都不图,只是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养老送终!
这句话我已经听季文启说过好几次了。
想来这十几年李芳娟就是这样给他洗脑。
真的什么都不图?
我弯腰扶起她,直视对方泪眼朦胧的双眼,我相信你。
那你就把季文启这些年打过去的钱全部还回来好了。
李芳娟脸色一变,我笑得真诚,毕竟那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6这场李芳娟自导自演的大戏,草草收场。
结局一幕是我转身离去了十几米,听到季文启大喊芳娟。
我没忍住好奇转头去看这两人,李芳娟依靠在季文启怀里,一个泪水涟涟,一个心疼愤怒。
如果是青春少年来上演的话,这个场面还能让观众看得入迷感动。
可是谁又想看老头老太的做作爱情故事?
再说了,年近古稀谈爱情,恐怕只有季文启那个全是诗词歌赋的脑袋会这么想。
但令我惊讶的是,我这位丈夫竟然比我认为的要理智一些。
一个星期后,季明朗硬是把我拉回家,说要给我过生日。
抵不过孙女盈盈在一旁不断撒娇说奶奶,我好想你!
好久没吃奶奶做的饭了!
,我随着儿孙再次回了那个家。
我这辈子第一次见看季文启穿着围裙站在厨房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季明朗跑过去给他父亲打下手,边忙碌边说,妈!
今天你生日,好好歇着!
让我和爸给你露两手!
儿媳妇赶忙把我拉到沙发坐下,帮着热络气氛,是啊妈,平时都是您忙里忙外的,也该享享福了。
饭菜做得并不好吃,只是活泼的孙女捧场,整顿饭吃得也算温馨。
一直沉默的季文启突然提出喝一杯,让明朗去找他十年前亲手酿制的米酒。
我下意识地阻止他,你高血压不能喝酒。
季文启听了这句话看了看我,转身让明朗不用找了,随后走进了房间。
很快,他拿着一个红色绸缎包装的长形盒子走出来,递到我面前。
我知道这是他给双方的一个下台阶,可我没接过来,也没看他。
在小孙女兴奋地哇声中,季明朗双手捧过礼盒,小心翼翼地打开,妈!
你看,这是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他亲自挑的青玉坠子。
一块通透温润的玉坠被雕出竹枝绿叶,不同凹凸处绿意各有深浅,显得拙朴却精美。
小孙女喜得欢呼,哇!
好漂亮呀!
奶奶你快戴上看看!
这时季文启才开口,今年也是我们结婚45年。
虽然没有考上大学,但跟着一个诗人丈夫多年,基本的文言常识我又怎么会不懂。
在看到青玉的一瞬间,我已经明了。
45年,青玉之婚。
这时,季明朗凑到我耳边低声说,爸让我把那两母女都送走了。
我抬眼看见他得意的笑脸,一副等着我高兴共鸣的模样。
他向季文启看去,神色有些激动,爸这次是真的用心了。
重音落在用心两个字时,目光又回到我这边。
这是季文启已经做到了他最大的退让,而儿子也觉得我已经在这场斗争中大获全胜。
可我要的从来不是道歉和让步。
我走进婚姻这条道路中,以为扶持前进,却没想到早已经掉入一道15年前或者45年前就撕开的裂缝,在黑暗中盲目独行。
挖开这道裂缝的始作俑者,只是扔下一根火把,想用些微怜悯换我继续无悔付出。
唯有,我努力地爬出这道裂缝,才能将自己拯救于黑暗之中。
把温润的玉坠拿在手上,我摩挲了两下,放回盒子,然后将整个盒子递给小孙女盈盈,既然盈盈觉得漂亮,奶奶就送给你了,好吗?
最后一句话是给季文启的,就到这里吧,我走了。
7那顿饭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季文启签好的离婚协议。
和我那份财产均分的协议不同,他将除了现住的房子之外所有的资产都给了我。
无论他是出于愧疚还是清高,我没理由拒绝。
更有趣的是,从离婚开始,儿子越来越关心我了。
在北方秋意乍起的日子,我和贵州旅游团认识的几个老姐妹,一起飞到了最南边的海岛。
现在的疗养院早已不是我印象中护工虐待老人那种破破旧旧的样子。
宽阔敞亮,医疗设施齐全,文娱活动多得眼花缭乱。
我不禁感慨自己以前都过的什么苦日子啊。
拿着一万多退休金,大多补贴给了辛苦工作的儿子一家,还要身体力行接送盈盈,带她参加各种补习班兴趣班。
在蓝天碧海中我感觉自己摆脱了枷锁,焕发了新生。
不仅因为这里的生活舒适,更是因为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一起,我重新拾起了舞蹈这项爱好。
和季文启相识的时候,我是文工团最被看好的骨干青年,城里无人不知有个飒爽的草原女民兵。
结婚之后,季文启一年有三季在外采风写作,我只能离开经常需要巡回演出的文工团,以便更好地照顾家庭。
因为季文启的父母身体不好,我选择成为一名护士,从一无所知到熟能生巧,甚至退休后还返聘了几年培养后辈。
四十多年了,我不再是匆忙地奔走在科室和家庭之间,而是再次踮起脚尖,跳跃起了明媚的步伐。
平静快乐的生活中不期然出现一个插曲。
季文启给我寄来了一张请帖。
他和李芳娟要结婚了。
我有些愕然。
并不是惊讶于他这么快再婚,而是没想到以他的孤高姿态,会特地给我寄来请帖。
我拿出很久没动过的手机,点开季文启的动态,发现他最近频繁地分享私人生活。
大张旗鼓地宣布他和李芳娟再婚。
一首又一首感怀的诗篇受到许多人的赞捧。
我突然涌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觉得这是季文启幼稚得可笑得耀武扬威。
摇摇头,我甩开这个想法。
是或不是,与我无关。
在对话框中慢慢地选择一笔一划,我打下简短的一句话发给他:有情人终成眷侣,祝好。
8在季文启轰动一时的再婚之后,他的动态似乎渐渐归于沉寂。
从儿子季明朗越来越频繁打来的电话中,我了解到了他再婚后的情况。
尽管他和李芳娟重逢了15年还有了一个女儿,但常住于一个屋檐下的日子其实不多。
季文启以为结婚是与青春爱人的夕阳温存、相濡以沫,却不知生活全是一地鸡毛的柴米盐油锅碗瓢盆。
年轻时他长年累月地外出采风,动不动就封闭自己隔绝几个月寻找灵感。
一个孩子、四个老人、整个家庭都是我在十几年间独立扛起。
在医院和几个家的忙碌辗转间,我蹉跎半生、早生白发。
而他,功成名就、名留诗史。
随着名声而来的是无数单位、协会、亲朋好友间的人情往来,他不屑于世俗从不过问,全部都是我迎来送往、关切周全。
熟识的人都夸一句季夫人真是个贤内助,而季文启只不屑一顾埋头书卷。
如两个白发恋人数十年所愿,他们终于成为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可乡村出身、大字不识的季夫人李芳娟,除了洗衣做饭,一概不通。
就连洗衣做饭,也全是不顺心。
季明朗在电话那头不断叹气,我都跟李阿姨说了好几次,爸爸的高血压做饭不能太咸太重口味,可端出来一看,水煮牛肉爆炒鸡丁。
一开始老头子是吃得高兴,夸得李阿姨不行。
可最近每天的血压都高居不下,劝他去医院,李阿姨还说没事。
我就像听邻居八卦一样,听着前夫和他初恋一地鸡毛的家庭生活。
什么李芳娟的亲戚知道她再婚嫁给大诗人,个个到首都都找她,住家里吃家里,闹得季文启不得安生;什么15岁的小女儿也不是善茬,成绩差不说,叛逆又没教养,入学才一个月就喊了四五次家长;还有李芳娟什么都帮不上,惯常维护的关系现在都得爸爸自己处理,发脾气的次数越来越多,和李阿姨已经吵了好几回了。
季文启,你看,这才是真实的婚姻。
9午休时我被电话铃声吵醒,接起来竟然是明朗。
他急切地说,妈!
爸爸晕厥入院了,情况很危险!
我被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消。
季文启的身体我是清楚的,长期不规律作息造成的高血压,情绪过于激动很容易出意外。
赶往机场的路上,明朗给我详述了事情始末。
起因是周末明朗夫妻有事去外地,把孙女盈盈放到爷爷家里照看。
原本盈盈对比自己没大几岁的姑姑季念青很有好感,缠着她问长问短。
没想季念青看上了盈盈脖子挂着的青玉坠子,非要拿走。
盈盈大喊着这是奶奶给我的拼命挣扎,不肯相让,她的抗拒惹怒了季念青,对方翻出一把剪刀,摁着她去剪脖子上的红绳。
季文启和李芳娟从书房听到响动赶过去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季念青坐在盈盈腿上压制住她,一手拽出红绳,一手剪刀贴着盈盈的脸去剪。
季念青神情如同疯狂了一样,什么你的?
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我爸的!
我妈说了,他死了之后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季文启气得脸色涨红,大喝着去抢季念青的剪刀,却不留神被她一下推开,摔在地上。
李芳娟完全不知所措,只能颤声打电话向季明朗求助。
他马上让救护车送季文启到我以前工作的单位急救,我也及时电话让科室多加照看。
走进熟悉的医院,季文启已经度过了危险期转到住院部观察。
单人病房里是诡异的沉默。
李芳娟剪了短发,穿着和她佝偻瘦小身材不相宜的重工旗袍,戴了三个大金手镯的手臂正环着季念青,一副母鸡护雏的姿态。
念青说了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没见过那坠子想看一下。
要不是盈盈大喊大闹,用得着闹成这样么?
我的心一沉,知道这才是李芳娟真实的嘴脸。
盈盈瑟缩着躲在妈妈怀里,哭得两眼通红,手里抓住的是碎成两半的青玉吊坠。
没等我开口,季明朗猛地将手机砸在李芳娟母女身上。
李芳娟惊慌接住,看到亮着的屏幕脸色一变。
她不知道季家每个房间都在角落装了隐蔽的摄像头,全部连通着季明朗的手机。
季念青的每个举措都清楚地被录了下来,无从抵赖。
季念青不屑地挣开自己妈妈的手,厌恶地看向床上的季文启,妈,我早就劝你别嫁了,距离产生美,多简单的道理。
我们就该多拿点钱,也不用管他死活。
现在好了,以为嫁给他能分多少呢,结果离婚全被这个老婆子拿走了。
剩一个破房子有什么好图的!
10经此一事,这对初恋情人是彻底撕破脸了。
先提出离婚的是季文启。
可李芳娟不答应。
即使季文启提出将房子过户给他,李芳娟也不肯,保证季念青不再反叛,开始尽心尽力地照顾起季文启来,让他安心创作。
很快季明朗就发现李芳娟图谋什么。
她在四处打听版税的收入。
以前都是我一手打理这些事务,很自然季明朗的电话打过来,提出季文启希望和我见一面。
李芳娟不在家,季文启半躺在床上,咳得要喘不过气来。
医护的恻隐之心让我忍不住还是照料了他一番,直到他舒适妥帖地重新躺下。
我坐在床边,发现季文启浑浊的双眼噙满泪水,玲苑,对不起!
我摇摇头,几十年的种种,不是一句话能够抹去。
我也不需要他这句哪怕是再真诚的道歉。
我不在乎了。
只是轻声地说,还是少抽点烟吧。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季文启沉重的呼吸声。
他示意季明朗从书房拿来一份文件,展开之后,是一份版权委托协议。
条款很简单,季文启拥有的所有版权,全部委托给我管理。
我看了许久才说,我觉得还是不……突然,房门被用力推开,砸到墙上发出巨大的砰声。
李芳娟母女气势汹汹地回来了。
季念青得意洋洋地举着手机,向季明朗挑衅道,可不是只有你会连监控的。
幸亏我及时发现,不然你们要把爸的钱都骗完了!
我后退了一步,制止想要暴动而起的儿子。
李芳娟二话不说从我手上夺过协议书,看也不看直接递给季念青,青青,快看这是不是遗嘱!
季念青迅速扫了一眼,大叫起来,死老头要把版权全部给这个贱女人!
李芳娟像是不可置信,抢过去那份她看不懂几个字的文件,翻来覆去终于发现没有她认识的李芳娟三个字,瞬间爆发。
她把文件夹砸在季文启身上,人都要向前去扑打他,高声喊着,我忍气吞声了15年做你情人,40多岁还拼着一条命给你生孩子!
你就给我留一间破房子?!
季文启被突然闯进又撒泼的两母女惊到了,听到两人的对话更是气得连声大咳,脸色迅速从红变紫。
我马上反应过来,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边和120说明情况边推开床边的李芳娟,冲季明朗大喊,快点,放平!
这次的情况比上次更凶险,还好急救得当,没有生命危险。
但季文启偏瘫了。
11季文启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和李芳娟离婚。
因为版权的事情,李芳娟吵嚷着要打官司抢回自己应得的部分。
可她和季念青都不懂,那份协议,仅仅是让我作为代理人管理他的版权,而不是赠予给我。
我的拒绝,是因为过去可以公私不分,但离婚后我只想远离所有和他有关的事情。
临近七十,死亡和明天不知道哪个会先来临。
我要拥抱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最后一次去见季文启,他大腿以上都已经没有知觉了,只能由护工将病床摇起来,勉强平视我。
我将空白的版权委托协议放在床边柜,习惯性地替他掖了一下被角,老季,你的意思我明白。
但我也是不知道多久就埋进土里的人了,不想折腾了。
所有的人事关系和处理细节我都会教给明朗,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总归要放手的。
他几乎无法说话了,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嘶哑喊声。
其实再多的也不必说了。
豆大的泪滴从他满是沟壑斑点的脸上滑落,我低下头,没再看他的脸。
可我低头看见的,自己干瘦枯萎的双手,又好得了到哪里去呢?
终于,在我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季文启发出了清晰的一个字:玉护工似乎反应过来,在床头柜翻找出一个红色绸缎包裹的礼盒。
我接过来打开,原本裂开两半的青玉,用一层细密的金线巧妙地缝合了起来。
看起来很别致,但怎么也遮不住深刻的裂痕。
我合起盖子,笑着对季文启说,好,我收下。
电话铃声响起,我接起,是老年大学里舞蹈队的老姐妹,玲苑!
咱们要代表学校去参加隔壁市的夕阳红团体舞蹈比赛,你要不要来?
我握着电话,一边退出房间一边笑着回答,好啊!
我一定来!
我和季文启的最后一面,连道别的话也没有,就是我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12接到季文启去世的消息时,我在比赛的后台,正分秒必争地热身中。
明朗的声音带着哭腔,告诉我最后的遗嘱里几乎所有的版权都留给了他。
唯独一本,也是他的文艺生涯中最畅销的那本《青春》,留给了李芳娟。
脑海中出现李芳娟和季念青为了争夺版权时癫狂的表情。
我想她们最后还是得到了一些想要的。
而我,虽然没有拿到遗产中的一分一毫,但也没有一丝波澜。
镜子中的人芳华不再,厚重的妆造也盖不住岁月的痕迹。
眼尾是艳丽的一抹红,像缓缓坠落的夕阳。
但依然努力地绽放着最后的精彩。
(完)
我给丈夫整理书柜时,从密密麻麻的书本中掉出来一本存折。
存折里记录了整整十五年间,每个月月初固定转过去的一笔笔账款。
收款人都是同一个:李芳娟。
她是我的丈夫季文启在上山下乡时最熟悉的伙伴、最亲密的同志,也是最懵懂的青春初恋。
我无力地瘫坐在地,直到儿子回家将我扶起。
看见桌上的存折后,他艰涩地开口,妈,你发现了?
1看着被挤得满满当当、凌乱不堪的书柜,我叹了口气。
我的丈夫季文启是一名作家,年少成名,以朴实又烂漫的现代诗篇著称。
趁他这几天出门参加作家论坛,我耐心地把家里整理了一遍。
最后才来到他最常待的书房。
推开窗户让清风迎进来,拂去屋内纸页有些发霉的气味。
老季的书房隔三差五就乱成一团,他说只有他自己能在这些混乱中找出规律。
当时小孙女盈盈还义正严辞地批评他,爷爷说的不对!
奶奶明明也可以!
40年的婚姻,我对丈夫的大小习惯早已了如指掌。
上千本书籍,每一本的位置我都清清楚楚。
挥毫用的笔墨纸砚,哪些是练笔用的,哪些又是用来赠墨的,我归类得明明白白。
所以,当从捆在一起的一套发黄的诗集中掉出来个红色的存折,我不由得纳闷。
刚想偷笑丈夫不知道什么时候存的私房钱,还用存折这么老土。
打开一看,15年前开的户口,上门密密麻麻全部是每月固定的转账记录。
收款人都是同一个女人:李芳娟。
我下意识轻声念出这个陌生的名字,发现是那么陌生又熟悉。
愣神间手里的诗集掉落地上,我俯身拾起,眼光落在封面的标题上:《青春》简单二字瞬间将我拉回到45年前那个晌午。
我和刚回城的季文启通过单位领导介绍相识,我一下子就被这个才华横溢却有些孤僻的男人吸引住了,虽然他并不热络,但这不影响我们很快进入谈婚论嫁的阶段。
那天,我兴冲冲地跑了几条街到季文启家的大院,找他去百货商店买婚庆糖果。
却没想才接近他们家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
季文启显而易见的急躁,我和她没有感情!
我答应了芳娟回去找她!
话音未落,清脆的一声巴掌声响起。
季文启的父亲声音阴沉的吓人,全家砸锅卖铁才换了你回城的名额!
你的弟弟妹妹都还在西北!
你已经20岁了,做事不要光想自己!
我的脑子瞬间有些发愣。
那一天,我没有走进季家,季文启也没有来找我。
直到第三天,季文启骑着自行车来接我下班,脸上竟还留着微微泛红的掌印。
我指路让他去到郊外的一条溪水旁。
车还没停稳,我就跳下来,站到他面前,直视他的眼睛。
芳娟是谁?
季文启怔住了。
他低头了好一会儿,说出了他和李芳娟相识相知的过程。
下乡改造的文学青年和开朗朴素的乡村女孩,现在看来是很经典的知青爱情故事。
我为季文启的坦诚感到惊讶,疑惑地问他,那我们呢?
还要结婚吗?
我就这么一个直性子,凡事要说个明白、要个结果。
季文启看向河岸的目光久久才收回,他认真地对我说,结婚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数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在目。
我原以为李芳娟只是他的青春诗篇里早已掀过去的一页,却没想到她成为了季文启私房存折上的一个烙印。
我坐在丈夫的书房里,像雕像般静默,直到黑暗渐渐吞噬掉最后一线影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门被打开,传来儿子季明朗的声音,妈!
怎么不开灯?
好一阵子他才发现在书房呆坐的我,惊惶地跑进来查看。
我摆摆手,不知道说什么。
他发现手边的存折,表情却没有我料想中的惊讶。
儿子抬眼看我,开口时语调艰涩,妈,你发现了?
2钥匙拧门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季文启回家了,站在我身边的季明朗听到声音似乎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像小时候一样,脚步轻快地出去迎他的爸爸。
父子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季明朗似乎在他爸爸耳边说了什么。
而季文启表情淡然,并不觉得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拿回存折重新塞入诗集中,又将诗集放进他书桌抽屉里,动作一气呵成。
这么多年,我的丈夫窝在他的象牙塔里写作教书,性格几乎没有变过。
一如45年前那样的率直,他开口直入正题,没错,15年前我重新碰见了芳娟。
她的日子过得很苦……儿子突然插话,像要打断季文启说下去,爸爸只是帮一个老朋友解决燃眉之急,妈你不要多想。
我看了一眼季明朗,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和季文启长得越发相似,只是更多了几分精明。
我嗤声笑道,你妈是老了不是傻了。
什么燃眉之急能燃十五年?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
季明朗顿时语塞,着急地看向自己父亲。
季文启冲他摆手,平静地扔下一个爆炸信息,有几次去银行是他陪着我去的。
而且他见过她们母女了。
他顿了一下,解释道,是我和芳娟的女儿,今年15岁。
我的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
15岁……15岁……和明朗13岁的女儿盈盈只相差2岁的年纪。
我觉得可笑又悲哀。
但季文启语气平淡地像在说别人的事情,甚至有些疲惫的不耐烦,她们母女不图什么,任何事情都不会变。
这件事情也不是有意瞒着你,现在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
我无法控制自己冷笑的冲动,不是有意但瞒了15年?
你们搞文学创作的都不需要常识逻辑,光瞎编就可以是吗?
而且什么叫我知道了就知道了?
怎么你继续享受齐人之福,我做个裹小脚的当家老太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相安无事了?
季文启丧失了最后一丝耐心,撇着嘴角厌烦地说,都是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了,你还想闹什么?
要钱,遗嘱我早就写完了。
要人,我们过了几十年你还嫌不够?
提起遗嘱,我恍然大悟。
难怪十年前季文启才五十多岁,早早立好遗嘱,把所有有价值的资产都留给了儿子。
我看向季明朗,顿时明白为什么他帮着自己父亲隐瞒这件事。
季明朗被我盯得不自在,甚至有些恼羞成怒,妈!
爸说的对,李阿姨她们又不争什么,只是每个月给她们一点生活费,就当做慈善了!
我大笑出声,眼泪顺着脸庞的沟壑滚下。
是啊,她们不争,都是季文启要给。
是过去十几年的年节里,他总是借口文坛小叙,一顿团圆饭只吃半场就离开。
是每每给孙女盈盈买新奇古怪的新玩意儿,他都借口送老友孙辈让我多备一份。
是年近花甲时他灵感迸发,写出轰动一时的《青春再来》诗集,那么字句真切。
原来,一切早已有迹可循。
3季文启扔下一句你自己冷静下,就跟着儿子离开了。
诺大的屋子原来不存在过温馨,的确冷得让我理智。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照惯例走去市场的路上,我觉得很没劲。
于是扭头走进了一家旅行社。
当工作人员殷勤地介绍各种首都游、出国游的路线时,我的目光还是忍不住长久地落在了贵州的路线上。
工作人员很会看眼色,马上详细地介绍起来。
我没有多犹豫,报了明天就出发的奢华游。
我在贵州的行程过半,季明朗才终于第一次打电话来。
妈?
你怎么不在家?
他完全没有想问问我怎么样,只关心他想要关心的。
我尖锐地回怼:什么家?
你们父子不是都有另一个家么?
季明朗被我刺得一顿,有些惊讶,妈,你还没消气啊?
消气?
我差点被这句话气笑了。
季明朗还在碎碎念,都快七十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不讲理?
爸在我这边好几天了,大家都不方便,你回来接他吧。
所以在他们看来,面对丈夫出轨十几年还有一个孩子这件事,我生气三五天就是极限了,再多,就是蛮不讲理。
我从来没那么觉得父子俩如此相似,自我至上,从不真正在乎身边人的感受。
是,我不讲理。
你们去找个讲理的妈吧。
季明朗终于觉得我的反应不对,关心起我来:妈,你在哪里?
一个人可要注意安全啊。
我冷淡地回应:贵州。
对面的季明朗一下子滞住了。
因为贵州是季文启40多年前上山下乡的地方,这里曾经是他创作的灵感源泉。
更加是,他和李芳娟的爱情种子萌芽的土地。
挂断电话,我的心绪再次涌动。
贵州对季文启而言是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地方,对我来说何尝不是?
在定情的溪水旁,说完他和李芳娟的故事,季文启牵起我的手,说贵州是个美丽的地方,以后我带你去看看;在茶米油盐锅碗瓢盆的几十年间,每当我抱怨多几次累了,季文启从纸张书卷中抬头,敷衍般告诉我,等明朗长大了,我就带你去贵州走走;十几年前,季文启还时不时说你退休之后,我们终于可以去贵州了。
可真的退休了,他反而没有再提起过。
跟着导游下车,她站在景区门热切地介绍:这里也是现代诗先锋季文启老先生曾经下乡的地方,这里还挂了一张10年前他和夫人故地重游的照片。
身为季文启夫人的我,在第一次来到的陌生地方,抬头看向那照片。
是季文启和一个简朴甚至土气的女人并肩而立,俩人笑着,温馨动人。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少年夫妻老来伴。
真是讽刺。
4行程结束回到屋里。
出乎意料的是,季明朗早些天就以妻子娘家来人为由,问季文启能不能自己回家住。
倔强了一辈子的季文启怎么可能低头说不行。
可事实就是,他被伺候了一辈子,根本不能照顾好自己。
厨房水槽塞满了没有清洗的餐具,每个橱柜都打开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灶上的厨具黑糊糊一团。
客厅、房间、甚至阳台,无一不是肮脏杂乱。
听到响动,季文启从书房走出来,看见是我,脸上闪过不自在。
他轻咳了两声,嗯,你回来了。
我当他是空气一样忽略,径直收拾自己的行李。
季文启走近来,看着我手下不停的动作,明朗说你去贵州了?
下次我们……听到这话,我猛地一下将行李甩开,砸到他身上,滚开!
季文启一脸惊怒,换平时已经发火了,可这时竟然忍了下去。
最后他叹了口气,玲苑,咱们多少年老夫老妻了。
没必要把日子过成这样。
我强忍着眼泪,喉头像被巨石哽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季文启生平第一次向我低头道歉,这件事,是我错了。
但我没办法看着芳娟过成那样,真的没办法!
我保证,无论从前还是以后,你和这个家,都是优先的。
咽喉处的巨石忽地落到了心底。
深吸一口气,我红着眼看着他说,优先?
大清亡了一百多年了!
还来我当正宫她当外室这套,亏你还是文化人。
都是半只脚迈进坟墓的人,委屈自己干嘛呢?
季文启对我的耐心也到了极限,不再掩饰一脸的烦扰,我说了!
她们母女什么也不要,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我呵声轻笑,不屑地说,别人不要的东西我更不稀罕!
说得谁想争你一个臭老头和那三瓜俩枣似的。
多年什么都被顺着的季文启被激得拍桌,头发都像要炸起来,你!
赵玲苑你别不识好歹!
怎么,你还想离婚?
我已经平静下来,从包里拿出一张离婚协议,冷眼看他:是,我要离婚。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