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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枝宜贺骁第2章

发表时间: 2023-07-12

盛枝宜怎么都没想到贺骁说翻脸就翻脸,上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就要她的命。


被拽着胳膊拎起来时恍觉大祸临头,盛枝宜竭力想要冷静下来。


她还不能死,她还没让盛家罪有应得,没问清楚他们为什么那么对她。


她死死抓着车辕整个身子撕扯着疼:


“贺督主,我没骗您,我真的是刚刚才认出您,我以前只在宫中见过您一面,与您并不相熟,才会一时没认出您身份。”


“我不是坏人,我是真的迷了路,今天是我母亲冥诞,灵云寺上下都是见过我的……”


女孩儿被拖拽着离开,不住抓着地面求饶。


最初她还能冷静辩解,大喊着让他去求证,可后来大概见他冷性,渐渐崩溃嚎啕。


雨雾煞眼,瓢泼溅起乱泥。


贺骁抬眼淡漠看着,神色疏冷疲懒。


玄色狐裘遮住冷白下颚,那眼中漫出淡淡染霜的靡色。


直到沧浪将人拖到崖边,扯着要将她摔下去时,女孩儿身上裹满泥浆的毳毛斗篷挂落开来,一截红绳突然从她颈间坠了出来。


“慢着。”


盛枝宜死死拽着手边断枝泣不成声。


贺骁微眯着眼撑伞走到崖边,蹲身捏着她颈间红绳用力一扯,便将那绳连带着下面挂着的半截断玉握在手里。


那玉颜色灰青,不似明玉通透,似蛇尾斩断后形状更是奇怪。


玉身是疏密不一的阴线,间或还掺杂着隐起的蟠虺纹。


“这玉是何处得来?”


贺骁目光垂落,眼尾凌厉刺人。


枝宜泪眼朦胧:“我……我自小就戴着…”


贺骁眯眼:“自小?”


枝宜哭得鼻眼通红,见过男人狠辣后不敢说谎:


“我小时候这玉就挂在我颈上,阿娘说是对我很好的一个姨母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最珍贵的遗物,让我贴身戴着,还叮嘱我不能交给任何人。”


手中断枝在雨中摇晃,她哭得一塌糊涂,


“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


啊!!


断木支撑不住,攸地朝下掉落,盛枝宜整个人尖叫着坠了下去。


就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时,却被一只大手抓住胳膊拎了上来。


身子跌进染了霜寒的怀里,有人掐着她下巴。


贺骁仔细瞧着手里那张满是泥浆混着血的脸,脑子里却是很久以前,那跟在他屁股后面,圆乎乎胖嘟嘟,跟只汤团粉子似的又娇又软的小孩儿模样。


“怎的,这么丑了?”


盛枝宜被掐得脸生疼,浑身泥水混着血腥呛得她喘不过气。


身前的人漆发如云,狐裘连毛边都没湿,她却狼狈得像是连毛都没褪,被人摁在水里翻滚了几次的落汤鸡。


险死还生的惊恐,重生后来不及庆幸的惶惶,还有上一世受尽委屈被绞死的不甘和恐惧,都在贺骁满是嫌弃的一句“丑”后再也压抑不住。


死就死,凭什么要说她丑?!


她眼中彻底红了,一把推开贺骁,


“我丑怎么了,我丑吃你家米粮了,我丑想要碍你眼了?”


枝宜怒吼,“我只是误入这里,我只不过是走错了路而已……”


“你权倾朝野杀人如取乐,你随便就能定人生死,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你不想救我任我摔下去死了就好,为什么要救我起来又把我推下去,为什么要一再地戏弄我……”


“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惊惧和不安让她几乎忘了眼前人是谁,盛枝宜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她本是盛家二房嫡女,母亲是故去太傅荣迁安的长女。


荣太傅共有两女,长女嫁给了盛国公府的二公子盛熙,次女嫁给了铖王。


盛熙夫妇早亡,只留下盛枝宜这么一个女儿,虽无生父母庇护,可身为盛家二房独脉,又有铖王妃这个护短至极的姨母,加之荣太傅留下的余荫,连皇帝都对她这个少时失怙的孩子颇为怜惜,枝宜的身份在京中可谓尊贵至极。


她自小与皇后母家的侄儿,也是陆氏的嫡长子陆执年订亲,又有府中大房长兄盛瑾修和铖王府的表哥谢寅护着,过的是恣意快活,可是盛姝兰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


半年前,三叔盛覃外出办差,从安州带回来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


盛枝宜刚开始只以为是府里谁人的表亲对她极为和善,可谁想几日后三叔却说,那女孩儿是她父亲盛熙年轻时在外留下的风流债。


盛枝宜一时间怎能够接受,她那跟母亲恩爱至极的父亲会有别人。


可是大伯认了这事,三叔也说他亲眼见过父亲跟那女子相好,就连祖母也在盛姝兰的眼泪之下,劝说她好歹是父亲的亲骨肉,是她血脉相融的姐姐。


盛老夫人劝她,只是将人养在府里,给她口饭吃。


阿兄也跟她说,他的妹妹只有她一个,绝不会让盛姝兰越过她去。


年少的盛枝宜单纯如纸,听了他们的话将人留了下来,还照着盛老夫人他们的吩咐帮着盛姝兰遮掩身份,对外只说盛姝兰的生母是她母亲身边的良奴,早年被父亲收用后留了血脉,只是因以前体弱留在京外养着。


一个外室女充作庶女,她也成了盛二小姐。


盛枝宜原以为只是府里多了个不喜欢的人,可谁想到盛姝兰抢走了阿兄的疼爱,抢走了表哥的注目,抢走了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


而她却毁了容貌,残了腿,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废院里犹如蛆虫苟延残喘,最后还被人活活勒死。


“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们这么对我……”


盛枝宜一直强撑着的心里崩塌,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脸上斑驳的雨血遮不住满是绝望的眼。


明明她才是盛瑾修的妹妹。


明明她才是陆执年的青梅竹马。


明明谢寅是自小疼她的表哥。


她什么都做过,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可是他们为什么总是护着盛姝兰来斥责她?


他们说她不懂事,说她不够宽容,说盛姝兰身世可怜过往活得艰辛,怪她享尽富贵,却丝毫不懂得怜惜盛姝兰的苦楚。


可是不是她让盛姝兰成为外室女的,那些她所觊觎的本来都是属于她的。


是盛姝兰夺走了她的一切,毁了她的一生。


他们护着她温柔体贴,却斥她心肠歹毒。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女孩儿声音如饮血哀泣,仿佛身处无处可逃的绝境里,从声嘶力竭的哭喊到低低啜泣的绝望,一点点地蹲坐在地上,伸手环着自己。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


刺骨的疼让她喘息,她仿佛堕入噩梦泣声哀求,


“阿兄,我好疼……”


“阿娘……你救救我……”


贺骁呼吸微滞,好似被人掐着心脏。


他俯身想要探手,可他的碰触却让本就绷到极致的盛枝宜如同断了弦,哭声一滞后,就直挺挺就朝侧边倒去。


贺骁长臂将人捞进怀里,狐裘裹上污泥。


见她眼睫紧闭昏了过去,贺骁抱着人朝着沧浪道:


“回别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