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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平凡

佚名 著

美文同人连载

是谁将他人当做囚徒\r是谁将这世界画地为牢\r我愿破了这牢笼\r我愿杀透这方天地\r为你劈开一条\r长生大道!...

主角:   更新:2023-08-08 04:0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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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仙路平凡》,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是谁将他人当做囚徒\r是谁将这世界画地为牢\r我愿破了这牢笼\r我愿杀透这方天地\r为你劈开一条\r长生大道!...

《仙路平凡》精彩片段


夏日炎炎,山花欲燃。
不远的水塘里传来一阵孩子的嬉笑声和哗哗的水声,古塘村的孩子们一到夏天,多半是在水里度过的。
“然哥好厉害,又是第一个。”
“是啊,每回耍水都要压我一头。”
“要我说呀,然哥投胎前十有八九是水里的一条鱼。”
“哼,我的游技也不差,只不过运气没他好。”一个叫端木金的孩子不服气的嚷着,朝着那几个满脸羡慕的孩子翻了个白眼。
“哈哈,就知道吹牛,一次是运气,难道说十次八次也是靠运气的么?”另一个孩子不屑地瞪了他一眼,一脸乐呵呵地看向张然。
张然是个长相极其普通的孩子,要论相貌,端木金无疑是他们中最英俊的,薄唇高鼻,他的皮肤好像怎么也晒不黑。张然呢,就好像是古塘村长满荒坡野地上的狗尾巴草,田间路旁的一块小顽石,无论放在哪儿,都不会引人注目。他赤裸着的身子精瘦精瘦的,阳光和水锈又把他浑身上下的皮肤抹成一片油亮的黑色。不熟悉张然的人,肯定以为他是个可以任人随意忽略的小卒子。
“走喽,家去喽,”孩子们怕回去晚了,爹娘准保会拧耳朵掌手心抽屁股,谁不怕疼啊。
“天杀的,谁臧我裤头了,”一旁的端木金气急败坏地叫起来。众人憋不住地拿眼偷偷瞄向张然,这小子太嘚瑟,不就仗着有个村长的爹么,要是得罪了然哥,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以前,张然领着他们可没少干坏事,通往村口路上那些不知名的陷阱里,捕兽夹、荆棘刺、野兽粪便,让村里不少人吃了苦头。
张然一脸平静,悠悠然地看向眼前的一池清波,一副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超然,不过,要是仔细留心的话,那两颗漆黑如墨的瞳仁里,怕早已是笑意盎然忍俊不禁了。
众人也不好太为难端木金,在张然的示意下,其中一个从不远的草窠里扒出裤头,揉做一团砸向端木金的脑袋。端木金恨恨地骂了一声,又引得大家哈哈地笑起来。
“张然,你耍水是比我厉害,我认了,你敢不敢打个赌?”端木金一脸挑衅地直视张然。
“打赌?赌什么?”张然惊讶道。在张然看来,端木金能有什么依仗,爬山、上树、下河、给野兽下套,自己哪样不比他强,他凭什么敢和自己赌。
端木金快速地跑向一棵树,折断一根树枝,用脚抹平松脆的土皮,就横一道竖一道地在地面上画起来。画完以后,挺起小胸脯傲然地对张然说:“我刚才写的是什么字,你说。”张然一下子傻了眼,这好像超出了他的认知。他尴尬地用手摸着后脑勺,眼睛四顾张望,似在躲避,又好似希望从别人的脸上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来。张然嘿嘿地笑着,一副不认输的样子,说这不就是画个道道么,不过他的眼神渐渐地阴郁起来。除了端木金以外,别人的眼光不停地在他两之间穿梭,更多的时候是瞅着张然,仿佛在说,然哥,你行不行啊。
认怂了吧,哈哈哈,那个刺耳的声音越来越远。张然今年10岁了,同其他孩子相比,他有一份远超同龄人的聪慧和敏感,他是一个自尊感很强的孩子。这种固执而强烈的自尊,一方面缘于家庭的困窘和父母的懦弱,另一方面,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血液里隐藏的某种莫名的野望吧。
张然惊愕地发现,四周只剩下他一个人。他抬起了头,睁大眼睛向远方尽力望去。如巨龙般绵延数千里的横山山脉,静静地横亘在这方天地之间。白云悠悠千载,起起伏伏,都尽数地融进了这苍茫和寥廓之中。会有那么一只鸟儿,载着他翻过那座几乎不能越过的山峦吗,他想。
他蹲下身子,越发觉得端木金画的这些非常有趣。这些横竖上下联接在一起的线条,好像有一种特别的东西把他们组合起来。他隐隐的觉得,要是掌握了它们,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具体是什么样的好处,他现在不得而知。不过,他的心思一下子,同样被某种东西激活了。端木金带给他的羞辱早已不见了踪影,一粒种子从此耕植在他内心深处。尊重,离不开实力的支撑。
天不早了,得赶快回去,不然爷爷又要唠叨了。张然爹为人胆小又好说话,村里每次组织捕猎,张然家分到的猎物比人家少好多,他也不去争;娘平时话也不多,只是毫无怨言地忙里忙外,洗衣烧饭,拾柴种谷,鲜有闲下来的功夫,家里挑梁主事之人就是爷爷。别看爷爷今年快70了,可身子骨不含糊,筋骨硬朗,声若洪钟。可惜,爷爷的腿不好,他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伤残就是那时被人算计留下的。半辈子的漂泊,使得爷爷说话做事颇有见识,家里有什么事儿,都是爷爷拿主意。别看张然在这群毛孩子里头貌似挺有威望,可在爷爷面前,那是规规矩矩毕恭毕敬的,从不敢胡天海地耍小孩脾气。
“阿宝,阿惠,哥回来了,”快到家门前的一片老林子,张然大老远就喊道。嗯?怎么没动静啊,这要在往常,5岁的二弟阿宝就会大呼小叫地飞出来,3岁不到的小妹阿惠,也扭动两条短短的小腿,奶声奶气地跟在后面喊哥哥,头上松散的小辫,一歪一倒的,煞是可爱。
张然跑到门前,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住了,阿宝和阿惠坐在泥地上,两人很有默契地玩着泥巴,阿宝胸前全是湿泥点子,阿惠的小脸上也犁出了一条条花泥沟子。见到张然过来,阿惠立刻伸开双臂,小嘴一撇,弦然欲泣。张然心中一紧,慌忙抱起阿惠。屋里传来娘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有爹嘶嘶的痛呼吸气,张然不由怔怔地朝房里挪去。
阿惠乖觉地从哥哥的身上爬下来,紧紧地拉住哥哥的手。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到处是血,皮破肉烂,没一块好的。娘拿着布不停地擦拭,然后又换上一块干净的。爷爷一脸担忧,坚毅而满含风霜的脸上眉头深锁,看到紧咬嘴唇的张然,叹息了一声。
张然转向爷爷问道:“爷爷,谁打伤了我爹?”
“听抬回你爹的说,是一头还没咽气的野猪冷不丁地撞了你爹,你爹无巧不巧地就掉进了事先挖好的陷坑里头,幸好这畜生快死了,没什么力气,要不……”
张然想了想道:“不对啊,爹胆小怕事,怎会离野猪那么近。”
“想起来了,他们说当时村长的弟弟就在你爹后面,对啊,”爷爷一哆嗦,猛然想起了什么。
“明白了,爹被当成了挡箭牌,”想都不用想,当时的情景的确是这样,面对垂死挣扎却又无比凶悍的野猪,危急关头,爹被村长的弟弟推到了野猪爪下,一定是这样的。
去找村长弟弟报仇?可又没确凿的证据,其他人会为爹说话么,要是隐忍不发,张然就觉得无比的憋屈愤懑,难保就不会有下一次啊。祖孙二人的眼神无声无息的交流着。爹这次伤的不轻,万幸没伤到要害地方。
夜,渐渐深了,娘服侍着爹睡下了,爷爷也回屋歇着了,爷爷年纪大了,熬不住。张然拉着阿宝和阿惠回了自己屋里,听着弟弟妹妹发出的轻微鼾声,他不停地翻着身子,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重现着那个惊心动魄的时刻,他好像看见那根血淋淋木尖骤然向自己的心窝扎来。自己真的很没用,帮不了爹娘。
夏去秋来,秋虫吟哦,秋凉替代了焦灼。爹的身子也渐渐好了,屋里的欢声笑语也渐渐多了。
这一日,张然刚想出门,两个少年向他迎面走来,原来是盛华和盛勇兄弟。
盛勇见了张然,笑嘻嘻地道:“然哥,你爹不要紧了吧,可吓死我们了,这些天都看不见你了。”
张然点了点头,笑吟吟地看着兄弟俩,问道:“有事么。”
盛华夺过话头,盯着着张然,急急忙忙道:“然哥,是这样的,过几天,我爹要送我们去青萝集了。”
张然一愣,问:“为什么?”
盛勇一脸兴奋,不过还是打量了下张然的神色,缓缓地说:“我爹央了人,去青萝集铁匠铺做学徒。”盛勇说得无奈,张然还是察觉了他话音间透着的喜气。张然是知道的,古塘村人口数百,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除了繁重的农活,还得上山捕猎贴补家用,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大人们都想法子为孩子谋个好出路。
“然哥,要是你以后也去了青萝集,记得来找我们啊。”他们挥手告别。
“会的。”
“会吗?”
就像一池春水,一颗意外的石子,竟惹得浪花飞溅四射起来。
那天晚上,张然是强压着砰砰的心跳的。
“爷爷,还没睡啊。”
“小然,想说什么。”
“我,我想去学堂认字。”
“端木金就认了好多,”张然忙不迭地解释了一下,心虚地喃喃。
“书塾的花费咱们怕是出不起啊。”
无言、惶恐、负疚、茫然……
爷爷干枯的手指反复捻着白胡子。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张然心里浩叹一声,打算轻轻地退出爷爷的屋子。
“明天,爷爷我去找村长说说,兴许还有点用。”
“然儿,你不信?”
“信?”
“终究试一下才知道啊,哎。”爷爷叹口气。



赶车的是个中年人,正好要出门送一趟山货兽皮。
张然孤独地坐在马车上,怀里紧紧地搂着灰色的包裹,那里面是娘赶了好些日子缝制的粗布衣裳。去塾堂读书是不成的了,却谋了个塾堂洒扫打杂的活儿,心里虽不情愿,好歹也算是出去见见世面。哎,往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呢。一张稚嫩的脸上,凭空添了一缕萧索和不舍。
马车一路颠簸,张然渐渐地打起了瞌睡。
青萝集距离古塘山脉约莫数十里,其间崇山峻岭,道路崎岖,若非仗着畜力,怕是难以走出这方天然的囚笼。
“吁——。”
“到喽,小子快下车勒。”
张然赶紧拿起包裹跳下来,朝着赶车的中年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谢谢大叔。”
“呵呵,没事儿,谢啥嘛。”中年人挥了挥手,“驾”的一声,马车一溜烟地跑向了远处。
官道上,张然茫然无措,不知下一刻该往何处去,于是只好往人多的地方挨。好热闹的地方啊,张然不禁惊叹。房屋星罗棋布,商铺临街,摊贩行商,吵嚷吆喝声声盈耳。一股子诱人的香味从一间铺子飘来,张然向前紧走几步。
“喂,香香脆脆的油饼唻,”年轻的小二热情地招徕风尘仆仆的张然。
张然一脸不好意思,涨红了脸,弱弱地问道,请问大哥,塾堂怎么走。小二满脸鄙夷,张然的样子跟一个小叫花没什么两样,衣袍上的补丁都咧开了小嘴。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张然落荒而逃。
塾堂位于集镇的北面,占地不大,朱漆斑驳的大门上,吊着一对圆圆的大铁环,几幢青砖碧瓦的精舍,院子里还有几株高大的龙槐,树冠如云,荫蔽着这里的宁静和安详
“张然,是吧,”塾堂管事身着玄色衣袍,背着双手,威严盯着眼前的少年。
“嗯,事先都说好了,我这里食宿免费,工钱没有,你的任务就是洒扫庭院,烧水劈材,你可记清楚了?”管事不放心地嘱咐道。
“是。”
“哦,对了,饭食会有人送来。”
管事满意的点点头,他有点奇怪,谁家的孩子竟会求人来这里受苦,管事委实不解。
在院墙的一隅,张然找到住宿的地方,逼仄的房间里,就一块称之为床的木板,一团邹巴巴的破棉絮蜷缩一角。放下包裹,到旁边的储物间里找出扫帚,把自己要住的地方彻底清扫了一遍,床上的东西也平整地铺好,收拾停当,屋里墨色渐浓。半个时辰后,佣人送来一碗粗硬的米饭,上面搁了几块咸菜。
张然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卯时未到,张然就打扫院里的树叶,青痕痕的砖面洁净如新;书屋里的桌椅,用抹布擦得黑里透亮尘埃不染。快到午时,张然早早地就烧好了茶水;得空的时候,就跑到附近的林子里拾柴,然后整整齐齐地码好堆在储物间里,随用随取。见到张然,管事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儿,直夸张然手脚勤快,不错,真是不错。
张然毫不在意,这样的活儿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端木金,总算是见到了,他一身簇新的青袍,在十几个少年当中鹤立鸡群。张然想去招呼一声,端木金就装作没看见,和别的少年有说有笑。张然脸一红,悻悻然地走开。总归不是一路的人啊,他只是一个杂役,而端木金他们是要读书认字做学问的。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书屋里,先生在大声讲解,一会儿又传出戒尺敲击书桌的声音,时而还夹杂先生大声的呵斥。停顿了片刻后,一阵读书声轰然响起。
张然听不明白,只是觉得先生讲书的声音,比起山涧泉水的叮咚和树荫里小鸟的歌声,还要好听。每每此时,张然是如痴如醉。得意忘形之下,便骇然发现自己居然快走到书屋的廊下,心里顿生恐惧,怕触犯了先生的规矩。先生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全在他耳里,虽不解其意,到底心里还是满足的。
“哪来的野小子,怕是疯魔了吧,”一个少年恶意看向张然,满脸不屑。
“可怜啊,这里哪是你个穷小子能来的地方,”又一个少年故作同情,一脸痛不欲生。
张然本不是来生事的,眼睛看着别处,未予理会。
一个身着锦衣的矮胖少年,对着张然举起了拳头,紫涨着脸,喝道:“狗娘养的,要是下回再在书屋前晃来晃去,小心老子砸破你的狗头。”
张然是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的,也不愿意跟这些纨绔起冲突,这下好了,反而生出事来。张然握紧了拳头,还是硬生生忍下了这股恶气,形势比人强,要是给管事知道了,他还能有机会待在塾堂吗?这一点张然确信无疑,管事在这些有钱人家的手里,是得了不少好处的。
“大声乱吼,成何体统,明礼仪而知廉耻,尔等小子是如何习得?”先生皱着眉头向这边走来。少年们不怕天不怕地,就怕先生的戒尺咬自家的手掌心。呼隆一下,全都躲进书屋里。
先生宽袍大袖,身材瘦高,和蔼地看着张然,温声细语道:“孩子,你喜欢读书?”
张然一紧张,赶紧跪下,说:“打扰先生了。”
先生伸出双手,拉起张然,呵呵一笑“无妨”。
“这样吧,”先生眯起眼沉思了一会,从大袖里摸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张然道:“要是你能记住上面的字,我答应你可以进书屋听讲,你可愿意?”
张然一听,泪水夺眶而出,俯身拜倒,颤抖地接过先生递来的小册子。值了,穷困、羞辱,这些真不算什么。先生留给自己的,那是希望啊。
接下来的日子,张然开始拼上性命了。白天黑夜,阴晴雨雪,风露霜染,张然死命地往脑子里刻下这些字。先生余暇,也指点张然这些字的读法和意思。春去秋来,张然大有收获。先生时常捻须微笑,孺子可教啊。
终于有机会进书屋了呀,当然,前提是自己干的活不能撂下,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张然还是看得清楚的。
少年们吃惊地看着张然坐在书屋的后面,满脸得不可思议,四下里一片骚乱。先生重重地“哼”了一声,大家这才安静下来,继续听先生讲书。
张然逐渐地对这个世界熟悉起来,原本的懵懂无知从这个少年身上消失不见了。他依稀看到了命运这两个字,无论如何,这两个字该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里。从先生那里得知,在整个横山帝国,一个人要想有个好前途,要想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生活,就该求取功名当官作宰,方不负男儿大好一生。张然深以为是。
三年将满,还有一个月,张然快13岁了,张然的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还是那身略显紧窄的灰色袍子,还是那张稚嫩清瘦的小脸,此时的张然,好像多了一些与别人不同的气质,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股书香的味道,平静,淡然。
童生试是横山帝国级别最低的入门选拔考试,只有通过了这最初的一关,接下来,就可以在固山城最高的学府进一步学习深造。熬过了,就一步登天,就可以去皇都横山城,参加全帝国的统一大比,如果文章出色,皇帝陛下就会当庭授予官职,到那时功成名就,富贵就会唾手可得。张然陷入了悠远美妙的遐想。
先生去固山城学府了,因为距童生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得拿到童生试的文牒,没有文牒是进不了考场的,且来回时日至少3天。快三年半工半读的生活,张然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里,几乎足不出门,他还没有逛过这个热闹的大集呢。张然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是该去履行当初和盛勇兄弟的约定了。
由北往南,途中不停地打听,总算是找到了。
二人热情地拉着张然进了铁匠铺的休息间,张然微笑着打量着哥俩儿。要不是当年熟悉的记忆,都快差点认不出来了,稚龄孩童长成了魁梧剽悍的青年。热烈的拥抱之后,各自叙述着这几年的遭遇,说一阵叹息一阵,还好,大家情绪都不错。
临分别前,张然问道:“你们不打算回家一趟啊。”
“我爹说了,三年学徒不满是不准回去的,要是爹问起来学会了啥怎么办,我可没脸。”盛华颇感纠结。
“哥,三年不就快到了么,爹不会说什么的。”盛勇安慰道。
大家都说好了,到时候一起回去。
先生终于归来,见到先生一脸的喜色,看来事情办得很顺利。打开淡黄的硬面文牒,上面有学府的印章,还有先生的签名和考生的名字,一点都不能出错。张然扫了一眼这几年相处的同伴,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兴奋,特别是那个锦袍少年,一副志在必得的嘴脸。端木金的表现很随意,只是看向张然,却是一脸的复杂之色。
张然珍而重之地将文牒放进怀里,用手压了压。
张然会成功么?



大横山帝国皇帝陛下诏令:乾嘉十二年八月十五,凡满14周岁之男丁,具童生文牒,皆赴各地学府考核。童生试,鸣锣登场。
这一年八月,青萝集清冷的驿站,顿时无比热闹无比喧嚣。
跟着几次来过这里,张然没了最初的陌生,反而从容了许多。他很快选定了一辆驿车,小心地从怀里摸出了300文银钱,递给了一脸络腮胡子的年轻车夫。车夫很开心,一大早抢过来,就是想沾上那么点诱人的喜气,想想也是,自家的小子也快了哩。
想起那日回到家门,张然的心那样温暖。哎,三年异乡无数个日日夜夜,三年无数回梦里的家园。当他的手再次摸到了看似不真实的家门,泪水不争气地滚滚而下。狭小简陋的屋子,喷香滚热的饭菜。冷寂多年的茅屋里,一下子多出了那么多说不完的话。爷爷怜爱地瞧着多年未见的孙子,脸上很是欣慰。爹娘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眼睛都不曾移开过半刻。小弟小妹全扑在大哥的怀里,呜呜不止,跟个小猫小狗似的。
漫长的官道,辗转蜿蜒,一眼望不到头,“哒哒”的马蹄声单调寂寞。
“希律律”一声嘶鸣,接着是一阵骡马喷鼻的吭哧。张然睡眼惺忪,使劲揉了揉,探向车外。络腮胡子早已立在一旁,面带微笑地瞅着张然。
哦,是了,固山城到了。张然下了车,迎面而立的是高大的城墙,城墙下面有个巨大的豁口,那就是城门。城门两侧是手握长枪大戟的士兵,青铜色的铠甲,赭红的披风,很是威武不凡。呼,张然的心霎时扑通扑通地跳起来。谢过了年轻的车夫,张然背着包裹缓慢而坚定地向城门走去。
一条宽阔的大街,自西向东,把巨大的固山城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北面是帝国下属军事行政发号施令的重地,南面则是一望无际的繁华商业区。
对张然来说,最迫切的是赶快找到一家便宜的客栈。街上是人潮涌动,叫卖各色鲜果糕点的小贩横挡在路的中央,举步难行。街两边一溜排开的翘角飞檐的高楼商铺,古色古香。数不清的地摊,无数间小门面的铺子彼此相拥在一起。“鸿宾楼”“富贵居”“天上人间”……大门两边都高挂着巨大的红灯笼,几个衣着光鲜的侍者,对进来的客人不停地拱手微笑。途中,张然不时地看见三五成群的少年骄傲的走过。一个时辰之后,张然才在东南角的偏僻之处,找到了一家还算满意的客栈。价格还算公道,一个晚上五十文银钱,不包吃喝,是个住五六人的大通间。
店名就是俗得不能再俗的“迎客来”。
张然全没有去诳街的兴致,每天都待在客房里,滋滋有味地翻阅着先生送给他的《山河疏》,一遍遍细细咀嚼思索。
八月十五,“迎客来”的喜鹊叫得好不热闹。
张然终于走进了森严的考场,出来的时候,感觉还不错。
放榜还有一段时间,张然就耐心地等待。客栈的老板伙计不时地恭维着张然,弄得张然颇不好意思。
八月二十二,张然起了个大早,吃了一碗面条,疾步奔向学府广场。
人挤得水泄不通,巧的是,居然会遇到来自青萝集的一帮少年。张然只得站在外围,目光越过人头,望向那面巨大的放榜牌,红纸上写满了一排排高中的名字。
“哈哈,我中了。”
“咦,我的名字在那里。”
“哎,我的文章考官咋没看上呢。”
“时也,命也。”
张然睁大眼睛挨个的寻找自己名字,心,猛的往下一沉。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仔仔细细地来来回回找了一遍。痛,揪心的痛。
先生说过,自己虽进学晚了些,但基本功扎实无比,所作的文章,道理也讲得圆润通透,童生考试应该难不住他。
“哈哈,老子中了,老子他娘的中了,哈哈。”一个锦衣少年疯狂地大笑着,看到无比失落得张然,好似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原来是他,一个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写不通的人,竟然也得中了,张然想不明白。
“穷小子,别以为自己比别人聪明,老子家有的是银子,童考算个屁呀,五千两银子就搞定,哈哈哈。”
“快叫老子一声爹,快叫啊。”“咚”,一块银饼子砸在了张然脚边,惹得他家两个扈从哈哈大笑。
“哈哈,笑死我了,没银子也想来考试,叫老子一声爹,爹拿银子喂你。”锦衣少年无比快意的咆哮。
张然只觉得全身的血,刷地涌进了脑子里。他嗷的一声,扑向锦衣少年,双手死死地掐着他的脖子。两个扈从慌了,一个使劲地掰开张然的手,另一个伸出钵盂般打的拳头狠命地打向张然。
“什么世道哦。”
“是啊,有钱能买通学官。”
“吃得苦中苦,不如有钱人啊。”
“我说你们啊,犯什么酸哪。”
“好了好了,别打了,要出人命啦。”
一旁的端木金看得心下不忍,脸偏向了一边。有一位身着蓝衫的虬髯大汉,看着躺在地上面如白纸嘴角丝丝流血的张然,不住地思索着,这小子,好强悍的血性,有种。
一个捕头大远处跑来,大声吼着闹什么闹,信不信老子把你们抓起来。人群一下子就四散开了。可怜的张然,还人事不省地昏在地上。捕头嘟囔着,妈的倒霉啊,是不是看着老子闲得慌啊。
蓝衫大汉迟疑了一瞬,弯腰抱起了张然,对着捕头说,这位大哥,我带这位小兄弟去药铺治治,你看——去吧去吧,捕头不胜其烦。
张然睁开了眼睛,眼珠子慢慢转了转,这是哪里,好像以前没来过这里啊。他动了一下,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弥漫开来。身上散发着一股好闻的药味,原来自己被好心的人给救了。可自己去哪儿还人家的药钱诊金啊。哎,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因为药力的作用,几天下来,身体的痛楚渐渐小了。可是,撕裂的内心,长时间内怕是很难愈合。
原来是自己错了,读书认字没错,错的是自己妄想凭着这点微末的道行,妄图去改变什么,这真是幼稚的可笑啊。张然,迷茫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缕光线照进了昏暗的屋里。
“哈哈,小兄弟恢复得怎么样啦。”蓝衫汉子将一包药放在张然床边。
“多谢大叔救命之恩,小子张然不知何以为报。”张然撑起身子,感激地看着眼前这位壮如铁塔的汉子。
“谢就不用说了,我只问问,小兄弟伤好之后,有什么打算哪。”大汉的眼神闪过一道精光,张然捕捉到了。
“大叔,我现在身无分文,药费怕暂时还不起,不过您放心……”
“药钱就算了,你别多想,有什么事尽管说,好好养着便是。”大汉眯起眼睛,这小子看着岁数不大,人倒是很机敏啊,还是看看再说吧。
要说打算,张然不是没有,可是现在连回去的路费都无从着落,还欠着别人大恩,张然愁死了。也不知道汉子的来意,张然很是苦恼。
养了一段时间的伤,张然基本痊愈了,是该走了,老麻烦人家他过意不去。
张然寻到外屋,蓝衫大汉正专注地看着账本。张然四下打量了一眼,前面是个柜台,左右两边堆放着杂货。原来这是一家小商铺。
“小兄弟,老哥这里缺人,想不想留下啊。”
“大叔,我能做什么呢。”
蓝衫大汉的目光陡地尖锐起来,“小兄弟,实话告诉你,这里就是渥皇山山寨的一处窝点。既然你知道了,也就由不得你了。”
张然大骇,门口还站着两个黑衣劲装的彪形大汉,逃无可逃。
见张然一脸的惊恐,蓝衫大汉语声渐缓,道:“你现在还回得去么,两手空空,别人怎么看你先不说,你忍心让家里人绝望吗?”
是啊,自己怎么忍心让家人绝望呢。
一语诛心,莫过如此。
“我会亲自去你家,告诉你家人,就说你在固山城一个大商铺里做事,这样的话,你家里也安心了。”从张然变化不定的神色上看,觉得他的话起了作用。
“好了,过几天我会给你家里送点银子,你也安心了。这样吧,等我忙完了,过几天就带你回山寨。”
还有的选择么,张然悲愤的想。
假如因为自己,让家里人出了意外,那张然将会百死莫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张然心里不由得呐喊起来。
他张然,认了。
见张然没再抗拒,蓝衫汉子高兴起来,说:“认识一下,我叫王元。山寨不养闲人,终日厮杀,没一技防身是不行的。”说罢,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随意地丢给张然。
“这是残本,只记了三招剑法,你琢磨着练练,有不明白的可以问我,回头叫人给你送把铁剑。”武功秘籍,可是个稀罕东西,特别是那些高深的功法秘谱,也只有深藏不露的武林世家和帝国军队里才有。江湖豪客手里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垃圾货色。当然,也有些天生异禀的,练到极致,花拳绣腿也能干翻昂藏莽汉。
张然打开那本黑色的小册子,不多,一共三页纸。
从此,张然走上了一条与此前设想的完全截然不同的路。这条路上,生死之间,再也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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