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末,深圳的天气还很热,穿着半袖即可,街上人很多,宛如盛夏光景。这次出差是参加数据安全会议,进程不紧张,权当公费旅游。
“别看只是飞了三个小时,这边还好似是夏天呢。”和洱开心说道,径直走向冰淇凌摊位。“老板,要两个冰淇凌,放甜筒里,一个抹茶味,一个咖啡味,哦不!要三个,俩抹茶,一个咖啡。谢谢!”
“是啊,傍晚了这天儿也不凉快。”宋乐之微笑着朝着和洱走去,“不过你也少吃点冰淇凌,总是快冬天了。”
“没事,之之姐,咱们现在穿越了,过夏天,我再吃今年最后一次,来,给你一个!我知道你不吃抹茶,嘿嘿。”和洱今年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
年轻真好,宋乐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接过她手中的冰淇凌,“我信你个大头鬼,你上次也说是最后一次,谢谢啦。”
和洱是宋乐之邻居家的妹妹,小时候和洱总是跟在宋乐之身后。等到上高中的时候,宋乐之家就搬到离学校近一些的位置,随即就和小时候的玩伴失去了联系。
谁也想不到,和洱上班报到时发现宋乐之也在,俩人在走廊里大眼瞪小眼瞪了两分钟。宋乐之才相信小时候丁大点的跟屁虫,不修边幅的和洱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人了,和洱也不敢相信能再碰到宋乐之,直接尖叫起来。
“南方真不错,不会太冷太热,快十一月还能吃雪糕,北方冬天可太冷了。”和洱边走边吃还边说着。
宋乐之笑了笑,说:“等你待个一年两年也就待够了。”
英国也是四季不分,总是春秋。
宋乐之今年二十八岁,之前在英国读了五年书,读书时成绩很好,本科在利兹大学,研究生在帝国理工学院,之后又在伦敦工作过两年。
直到三年前,姥爷病重,宋乐之紧赶着也没赶上见姥爷最后一面,她想不明白姥爷在她上飞机前状态还好好的,机上一直和家里联系姥爷都正常,等她终于到了姥爷却走了,那是她第一次失去至亲,她成年之后第一次想不到对策,想不到解决方法。于是果断辞职回家,按照她母亲的建议去了离家很近的北京,在北京安定下来。
深圳的街上有很多年轻人摆的小摊位,一个卖唱片的复古小店吸引了宋乐之的目光。这让她想起来那个已经在角落落灰的唱片机。曾经,那个唱片机摆在客厅的沙发旁,每天都会转动一下,后来变成了摆台,最后被收拾到了杂物间里。
“周董的黑胶唱片,要不要看一下,或者您想要什么唱片或者磁带,我给您找。”
“就随便看看,谢谢。”宋乐之抬头看了下老板,心里想到,“上次听歌已经是多久之前了,不记得了。”
“姐,你爱听周董?杨千嬅!对不对?”和洱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期待宋乐之的答案。
“我网易云经常放的是猫的催眠曲,”宋乐之放下手中的磁带,“很久不听歌了,小时候听最多的,那应该是陈奕迅。”
“陈奕迅的我这里也有啊,您看看这个。”老板随即在一打唱片中翻找着。
“等等老板,这张好好看,我要这个。”宋乐之抽出一张封面是圣诞图案的唱片,看起来很欢快。
“这张是圣诞歌曲合集,您选的不错。”老板露出经典微笑,为自己卖出了一张由衷开心。
“谢谢,帮我包起来。”宋乐之将唱片递给老板,好几年没过圣诞节了。
“姐,马上六点,咱找地方吃个饭,去海边转转?”和洱开始找附近的饭馆,宋乐之收拾了一下手里的东西,说道:“可以,不过我倒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你想吃哪家咱现在过去。”
“那……姐,这个可以报销吗?”和洱弯起自己的月牙眼,一脸期待看着宋乐之。
“当然!你挑,我请你!”
“太棒了!我好久没吃牛排了,我要吃牛排!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我看点评说很好吃,煎烤地真正好……。”和洱滔滔不绝的说着,看上去这家牛排她很期待。
“年轻真好。”宋乐之满眼宠溺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姐,你也才二十八岁,咱们俩算算就差了六岁......什么年轻真好,说的你很老一样。”和洱拉着宋乐之快步走向前,“之之姐,我要吃最大份的,我真的好饿……。”
“好好好,但是你别吃完了说要减肥啊,太胖之类的,明天就回北京了,多吃点准备过冬。”
走进餐厅,迎面而来牛肉的香气,餐厅很大,正值晚饭点,人不少。
餐厅昏暗,宋乐之接过菜单,一时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伦敦一样。
“我也好久没吃牛排了,”宋乐之翻看菜单,随便点了甜点和沙拉,和洱一脸茫然看着菜单,“你家是按克重卖的?”宋乐之看向服务员,服务员点头,“那我们要100g的菲力和200g的肉眼?应该差不多够了。”
和洱点点头。
“和洱,你要几分熟?”宋乐之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半试探性问和洱,“不然就五分?我觉得大概可以。嗯。”
和洱疯狂点头。
宋乐之环顾四周,年轻人们穿着正式,不紧不慢的聊着天,吃着饭,手中切牛排的刀锋利但是很优雅。不得不说,南方的小姐姐身材真好,长得也好看,很是养眼。
“说来奇怪,以前留学的时候,周围都是西餐牛排的,按说应该不难吃,但是去哪都找中餐,中餐有魔力。”宋乐之看向窗外,餐厅周围是一个公园,周围有好多小朋友在玩耍。
“之之姐,我只知道你之前留学过,不过今天这还是听你讲。我都以为你留学的时候是不是遭遇什么渣男分手啊,被骗啊,很惨的事。”和洱不好意思地说着,但是这是她的之之姐,她只是不愿意她不开心。
“哦是么,我没聊过留学时候的事?那我跟你好好讲讲,刚到英国的时候太小,英语没学利索就飞过去了,胆子大,现在还记得接机大巴上学生会的人问我住的哪里我连着问了人家好几遍是什么意思……”宋乐之好像打开了话匣子,好像变回了十年前,或者没那么久远,五年前的宋乐之,和和洱说着自己的故事,那些看上去不属于宋乐之的故事。
宋乐之省略了一个人,一个对她影响很深但是又不想提起的人。
她并不那么怀念留学的日子,虽然是她最后的学生时代,虽然那里有她五年的青春。她现在没心思回忆,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老去回忆说明现在过得不好。
但是啊,回忆的盒子,一旦被打开了就很难被再次关上。宋乐之的故事从餐厅说到海边,又从海边说到酒店。或许是十月末深圳的温度像极了利兹的天气,也或许是和洱像极了那时的宋乐之,从留学讲到工作,宋乐之对和洱一样讲着这些年的感悟,讲进了梦里。
梦里,她回到了好久不见的伦敦,好久不见的利兹,好久不见的二十岁。这个梦做的很长,好像是一次初相遇,但是她对每一个路口,每一个建筑都感觉亲切,可却也知道自己不属于那里。一阵闹钟响过,睁开双眼,怅然若失。
“走了,回北京。”宋乐之呆呆看了几分钟窗外,回到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