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家的堂屋正厅里。
首位上端坐着一位年迈老人,满头银丝,富态可掬,言谈举止也非一般的气派。
另有一男一女,五十来岁的模样,正襟坐在左首下位。
在他们的身旁,围绕站立着几个手脚殷勤的家仆,添茶侍奉,规矩安静。
楚月,则像个受婆家苛待的小媳妇样儿,站在厅门入口的侧旁,一脸娇弱,凄清可怜。
“老夫人,我昨天睡的晚,早上又有些不舒服,来的迟了,请您宽谅。”
软糯暗哑的声音,引的所有人投眼注意。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楚月那一身精彩夺目的装扮上。
艳红的长裙,领口和袖口上缀着一片铺张的荷叶大翻边儿,一把盈盈细腰上束一条五彩荧光的宽带子,两个腕子上挂着金银缠丝的大金镯子,耳垂上也摇摇晃晃地挂着一套沉甸甸的凤翎金环坠,一头长发梳了不高不低的发髻,侧边插着两根蟹脚似的长玉簪子。
她整个人就像个亮灿灿,光闪闪的聚宝盆,站在那里,惊扰满堂的清雅和谐。
“哟!是我眼花了吧,怎么没过晌午,就能见着这位贵人了!”
尖利的假声像一根锐利的鱼刺,穿进楚月脆弱的耳膜。
在整个穆家,只有一个人能发出这种非同一般的声音。
穆少则的二婶,正用一双狭长的凤眼,将楚月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来回几遍后,就摆出满脸的鄙夷。
在正位上端坐的老人,往楚月那重色渲染的脸面看了一眼,却是平静和善的开口:
“既然身体不好,就歇着,还出来干什么。”
楚月心里一喜,就要顺势装个样儿,退身出去。
“你虽不是正经的穆家人,可也太没个规矩!”
今天,这位二婶的怨气似乎特别重。
见楚月一声不出,乖乖的立在那里,像个上课迟到被点名罚站的学生,更加不依不饶的。
“哼,我倒忘了,本就是个只会穿金戴银的主,哪里会懂什么家教规矩!”
在旁边侍候的下人们,冷眼看着热闹,脸上全是鄙薄的颜色。
穆家偌大的宅子里,人人都知道,这个女人只是穆少则养在房里的漂亮玩意儿。从没提过要给个名分,平日也根本不带出门去见人,好像,连一分一文都没给过,只在偶尔心情好的时候,随意送些俗气又扎眼的金物银饰。
众人眼里,这分明是摆弄宠物的样子。
“都不知道少则是看上你哪里。”
女人的嘴,好像一架自动上膛的重型武器,只管源源不断的输出
“文瑞,少说些。”
坐在次位的男人突然出声,低沉暗语阻止。
他怕女人还要说出些更不入耳的话,惹了不能惹的人。
“怎么?我还不能说两句,她是什么万金之躯不成!”
穆家的这个儿媳,曹文瑞,从来就觉得自家男人太窝囊。
自己嫁的好歹也是穆家正经的爷们,他还是穆少则的二叔,却生来没有胆气,总一副怕前怕后的怂样。
“祸从口出,病从口入。”
“我有什么祸?穆元其,你是迷了心窍吧?”
……
这夫妻二人竟不顾体面,当着母亲与下人的面,拌嘴闹起来。
“真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穆元其,你……妈,你看他真是嫌弃我了!”
老人喝下一口茶,掩着帕子轻咳一声,并不理会自己儿媳的求告,反而转脸向着一直站在厅堂的楚月,说道:
“你去吧,别在这儿白站着了。”
楚月待了半天功夫,无法离开,也没个坐处,早就支撑不济。
起床后一点东西都没吃,有些头晕目眩,又加站久了双腿发颤。
“那……往后,我是不是就不必到前厅……”
楚月微压着头顶,双手绞在身前,怯懦小心的问。
老人眉目一弯,轻拿轻放的回道:
“那就得问问少则的意思。”
“老夫人,我……先下去了。”
楚月肩头一垂,只能转身而去。
“老李。”
眼看楚月裙袖摇曳的走出厅堂的门,老人唤着身旁的管家。
“去让厨房做些清淡的粥菜,送到后楼的房里去。”
管家应了一声,快步离开,照着老夫人的吩咐去办事。
见婆婆如此,曹文瑞气愤的直抱怨:
“妈,你这是助长她的气焰,以后她就更不把一家子的长辈放在眼里。”
抬眼瞧了瞧儿媳怒气冲冲的脸,老人语重劝道:
“毕竟是少则领回来的人。”
“不知哪里钻出来的狐媚子,这样上不得台面,也配进穆家的门?哼,早晚要被少则厌弃了,还丢回大街上去……”
老人放下手里的釉色青胎茶杯,叹了一声:
“你啊,可要收收张口无拦的毛病,免的日后招上口舌之灾!”
“听妈的,没错。”
穆元其紧跟在后头说服。
眼见自己的丈夫与婆婆全都偏着那个小妖精,曹文瑞不得不哑声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