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秋猎会。
度山为会场，由玄青门主办。
“听说山中混进一只芙蓉妖，昨天临时加了个获胜标准，杀了这玩意儿直接能得到钧华珠。”
“那还忙活什么，直接找芙蓉妖呗。”
长蘅不知从哪方冒出来，照着俩师弟后脑一按，阴恻恻道：“怎么？你们想杀芙蓉啊，带我一个呗……”
贺存聂屿两人手扶了扶头，狗腿地笑着：“不敢不敢，一切谨遵大师姐命令。”
长蘅正了正神色，点一点头：“脑子没坏就行。待会儿小师妹来了就把大家都叫过来，看看度山情况如何。”
会前各参会门派都有一人被允许提前二日来熟悉山中情况，只是不准射杀猎物，不可留下标记，全靠脑子记忆。
亭山十三堂中，一堂绶玉脑子灵光，便被派来探山。
几人定在秋猎会开始前半时辰相聚议事，应该快了。
长蘅离开后，两人往石上一坐，正要闲聊，眼前忽然蹦出个白青暗纹衣衫的身影。
“誊昭？！你怎么跟来了？”
“怎么？不欢迎啊？”誊昭挑走搭在肩前的亮青色发绳，一脚踩上石头在两人中间挤着坐下来。
贺存一手搭上他的肩：“哪儿能呢。嘶……只是大师姐这……”
“恐怕不太好说话啊。”聂屿接道。
长蘅每次带人出各大仙门赛事，向来说一不二。如今也是早已选定六人，要是临时加一个刚来一个多月的……
“长蘅师姐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么？”誊昭不知从哪儿掏出个冬枣咬了一口。
“她要是真同意你加入，那何止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
“那得是大半夜突然把月亮踹下来，自己值夜去咯。”聂屿又接话，也勾上青衣少年的肩膀。
贺存一副替他可惜的样子：“虽然你天资聪颖，但毕竟没有参赛经验嘛，这次彩头可是那么大一个钧华珠。你要想进参赛队，恐怕难咯。”
誊昭皱了皱眉，又咬一口冬枣：“这钧华珠有那么神吗？我看你们都挺急的样子。”
放眼望去，还差半多时辰才开赛，而各宗门弟子早已聚集起来商议着得胜之策——往年也只是提前一炷香才会相聚共商的。
聂屿刚想搭腔给他讲讲钧华珠的作用，却被人截胡：
“凡人服之可长寿驻颜；习法术者服之，可大涨修为；若为仙者所用，服四珠，则半日登神。”
面前走来一人，身姿轻盈，行路无声，秋叶色褙子端的稳当，绣着荼蘼花。云色裙摆飘摇些，随风而动，真如流云漫星。
誊昭扬眉又问：“仙人服四则登神，为何修行子弟服一不可登仙？登神可比升仙难多了。”
“仙者铸有仙骨，吸收钧华自然更充分些，便能将其利益最大化，比不得你我。”女子小幅度摇了摇头。
誊昭又追问：“那若是被妖族吃了去，当如何？”
身旁两人惊诧他问这个干什么。
女子蹙眉，短暂思索，开口道：“若为妖族服用，未形者，当日化形；已修成人形者，自然力量大涨，只不过……若非灵妖一方，心中怨念和欲望容易被放大，如果不能驾驭住，则被钧华反噬，爆体而亡。
“而其残魂，则会被钧华用已诞生一到三颗钧华珠，只不过质量稍差些。所以许多宗门若有余的钧华珠，定然抓些恶妖来炼制更多的钧华珠，要是侥幸，还能得一颗至纯的钧华，只是体积小点儿。”
“哦……”誊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笑面朝她拱了拱手“多谢姑娘赐教。”
贺存两人已然紧紧皱眉，先前所知钧华珠奇用，如今才晓得，还能一个生三个！
“不知娘子是哪派弟子？今番得此教诲，也算相识。”聂屿向她点头致意，笑意诚恳。
一双水目瞥了眼三人衣上的草叶绣样，那是十三堂宗门徽样，四堂到十二堂皆需于衣物上绣此纹样。
便道：“你们是四堂的？贺存？和那什么……聂屿？”
“娘子是暄娥？”
贺存疑问。
同宗六人并未同行，因而不知各人长相，只草草看了眼名单，规定在此相聚——因而除了各自相熟，互不认识。
其上女子便是长蘅、暄娥、绶玉三人，长蘅师姐已是见过，与之同处的一堂小师妹绶玉，按年纪看来约莫是个跳脱的小姑娘——
而眼前之人，行步端稳，言谈语声也是沉稳，人似净水。
再想想看与自己同堂的四堂小师妹，声如春茶，很是活泼。
暄娥是六堂药师，四十人中排第三，想象中便是她最符合面前女子形象。
二人心中已十有八九确定此人便是六堂暄娥。
未等她开口，又有一人来——贺存二人来时途中见过，三堂冯期诏。
于是行礼道：“冯师兄”
女子回过头，与他点头致意。
冯期诏后头跟着位白衣的小娘子，青丝用一条红色发带束起，发间两只素色掩鬓，簪了两支玉钗和一对绯色棠花，四处张望着，好奇得很。
脚下步子轻盈而活泼，时而驻足观望时而快步赶上冯期诏。
长蘅正好回来。
算是聚齐。
她一来，两人立刻从石头上下来，站得笔挺。贺存一脸郑重，藏在背后的手拽起还随意坐着的誊昭。
“六堂暄娥，见过大师姐。”白衣女子微笑着同长蘅见礼，转过头朝贺存聂屿二人微微鞠躬，又向桔黄色衣衫那位微微点头——
她大约是提前想法子把各人都认全了的，或是亲身去见，或是看画像。因而晓得礼数差别。
这样一来，倒是将贺存二人弄的暗里有些尴尬，人给认错了……
贺存脸色有些古怪，随即转安。
聂屿倒是偷笑贺存，还好自己没问。他俩拉着誊昭向众人见礼。
问及绶玉时，不免有些别扭。
“我年纪略小，各位叫我绶玉就好。”绶玉似乎察觉，便微微露出个笑。
长蘅一 一回礼，随后问道：“绶玉，山形如何？”
绶玉点一点头。封戒恰时解开——为保证公平，会前探山者，都会自愿被封下部分灵力，免得作弊以灵力记山。待会前众人都下山，便解开。
她抬手，纤指拂过面前一片区域，一幅山形图随着记忆徐徐展开，以幽兰、青绿为墨色，半分透明，何处罅隙却清晰可见。
众人大概略过。
“度山这么大一片啊？”誊昭从他们身后挤出来，青色发绳在身前晃荡。
长蘅皱了皱眉，随即舒展，面色沉稳：“你是新来那个誊昭？”
誊昭看向她，笑得灿烂极了：“长蘅师姐知道我？”
“这次选拔上出了名的，便有所耳闻。你来这里做什么？”
“长蘅师姐，我想和你们一起参赛。反正人数少又不加分，上限一共十七个。多一个总能有用嘛。我挺擅长找东西，你们尽管计划你们的，我替你们找芙蓉妖。”
长蘅微微惊诧——她的确不准备找芙蓉妖。毕竟哪怕找着了，也不一定拿得下。
芙蓉妖，乃山野中芙蓉木修成，避世而居，因此可以炼得至纯血脉。此族并未全部归顺灵妖一方，善念不定。因此一部分芙蓉妖出了避世山界，害人无数，极是凶恶。
若所遇并非灵妖一脉，怕是……凶多吉少。
玄青门开出如此好的条件，大概也是因为不好解决。
来参赛的大多没有正面打过芙蓉妖，几乎没人遇见过。因此一听这彩头，便跃跃欲试起来。
长蘅曾随师外出，便远远见过这芙蓉妖的威力，那简直是吃了不止三颗钧华珠。
“你回去，既然天资聪颖，应当好好修炼。”长蘅并不留他。
誊昭依旧保持着笑容，扯一下聂屿的手，又不动声色拍了拍贺存，示意他们帮他说话。
冯期诏倒是开口替他说话：“长蘅，这小子早点历练历练积累点儿经验也不是不行，我看二师长挺喜欢这小子的，就当带带新人了。”
长蘅没发话。
绶玉思索一番，倒是开了口：“蘅师姐，前两天探山时，我发觉此处山妖修为不低，恐怕有些棘手。昨日玄青门传出消息说这芙蓉妖受了些伤。说不定……能试试。”
长蘅与她相识，也更信任。
既如此，也罢……
“也好。”
“谢谢长蘅师姐。”誊昭对她抱拳，“师姐放心，我从前结识一位仙门弟子，他赠给我一个循妖盘，芙蓉妖修为再高，应该也能起些作用。”
长蘅点了点头。这的确有用，只不过是什邡阁特有的，偶尔赠予旁人，因此倒也不必惊讶。
什邡阁的能叫循妖盘，别的宗门造的最多叫个照妖镜，没啥能力。
与誊昭同在四堂的两人倒是开心。
绶玉心中一颤，微微笑了笑，不动声色。
